忽而,一只黑影从湖面上空掠过,转瞬消失在黑夜中,如同鬼魅一般。
雄雕,又是那只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到何处去的雄雕,帝王般的英姿,让人充满敬畏之意。
萧云举目望向雄雕消失的方向,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棘手事情。
刚才,那只雄雕突然滑翔而过时,苏楠只抬头望了一眼,没有讶异,没有惊呼,然后就收回视线,重新静静望着她身边的这个年轻人,秋水眸子在黑暗中显得特别明亮。现在,似乎无论什么东西飞过,哪怕是外星飞碟,她也会熟视无睹,因为在她的眼睛里,只装下了身边这个伟岸却孤寂的身影。
不知为何,她感觉这个年轻人就如同那只雄雕一样,虽然高高在上,却孑然一身。
那份无法饮尽的孤独,那份无法道尽的落寞,就像地上的影子,无法摆脱,寸步不离,亦步亦趋。
萧云又哼起了那首不知名的小调,那首苍凉如西风古道的小调。
其实,就在雄雕消失的那一刻,这小调便响了起来。
苏楠的女儿心被这凄凉的歌声轻轻割着,丝丝寸寸,寸寸缕缕,不知不觉中,眼眶便渐渐湿润了,那种感觉,就像面对着广袤无垠的田野,找不到出路,找不到目标,找不到方向,她拭了拭夺眶而出的晶莹泪水,忍不住问道:“七,这首小调,我听你哼过很多次了,却始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能告诉我吗?”
歌声忽然停顿,萧云的目光也从遥不可及的远方收了回来,凝注着她,轻声问道:“你真想知道?”
苏楠捋了下被夜风吹乱的青丝,轻声道:“真的。”
萧云轻声问道:“为什么?”
苏楠抬头,望着他漆黑明亮的眸子,神情坚定,鼓起勇气道:“因为,我想走进你的心。”
萧云怔住,沉默良久,轻声道:“你得三思而后行,你进去之后,就很难出来了。”
苏楠微微一笑,毋庸置疑道:“只要你不赶,我就不会出来。”
萧云笑了,笑容如清晨喷薄而出的那轮朝阳,坏笑道:“谁赶谁是傻子。”
苏楠白了他一眼,轻声道:“那快说吧。”
萧云淡淡道:“这是一首蒙古语的歌曲,是我小时候在杏花村时,跟村里面的老人学会的。”
苏楠幡然醒悟,轻声道:“怪不得我听不懂,原来是蒙古语,那歌词是什么意思?”
萧云仰望着漆黑无边的苍穹,就像母亲问他时所做的一样:轻声唱起这首小曲的汉语歌词,
“长空昊昊,雪山巍巍。雄雕振翅,远走高飞。风霜雨露,东西南北。孤独一生,心中无谁。”
曲调悲凉。
没有“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自负,也没有“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的自欺。那种沧桑,那种落寞,根本不是一个未经世事年少无知的年轻人所能装出来的,那已经是深深熔铸在萧云的骨子里了,就像荆轲的剑,关羽的刀,伯乐的马,李广的箭,陆羽的茶,杜康的酒,是自然而然的事物。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一个人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一些事情,怎么能体会出其中的甜酸苦辣呢?
正如一个人如果没有真正醉过,是无法知晓醉了之后的玄妙。
就算最出色的演员,也无法演绎出其中的神韵。
因为醉酒,本身就是一件无法与旁人分享的趣事,只能独乐乐,不可众乐乐。
苏楠凝望着那个孤寂寥落的身影,欲语,泪先流。
夜风轻柔,像是情人间的耳鬓私语,吹皱了平静的湖面,灯光摇曳,水波漫兴。
那纤细柳条又在空中轻轻荡起,沾在其上的晶莹水珠被一一甩落于湖面,转瞬融入了清凉的湖水中。
昏黄路灯下,两个身影,慢慢地搂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