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回不敢深想,猛然坐起身,顾不得自己一阵重过一阵的晕眩,拔了手上的针头,跌跌撞撞走到病房门口,拧开。
冷风扑面,吹出一阵瑟缩。
浓雾间,长椅上,是那个她只看背影就能分辨出的男人。
他,还在,没有离开,太好了。
她唇角绽放释然的笑容。
“原来你在这里,我等了一夜都等不到你。”她轻声说着,语调有些轻快了。
那个背对她的身影一僵,让她心微地一窒。
“你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见他不答,她再问。
这次,心慌感觉更甚。
仍是那抹不紧不慢的柔和声音,声音里有不可忽略的虚弱,不用转头就可以知道她的脸色有多苍白。
章凌硕表情微变了一下,疲惫的闭上眼。
这抹声音早已不是当年的爽朗、无污,被他洗礼的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空洞,比竹溪镇初见她时更空洞。
“怎么不说话?累了吗?对不起,我不知道会生病,让你担心了。”说话的人微喘着,听到东西碰倒的声音,她一定是站不稳了,正一脸倔强的抚着墙,要一步一步地挪向他。
为什么要这么清楚她的习惯?而这些习惯都该是另一个女人所有。
那个女人应该恨着他,而不是像此刻眼前的女人一样,把内心所有的情感包裹在不为人知的幽暗角落,用平静的微笑面对所有人。让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不知她的真实面目。
他,厌倦她的欺骗,厌倦她像挂着温和全新的面容对着他笑,厌倦她身上泛起一种他眷恋的温暖,那份无人可替代的温暖。
这种感觉他恨透了。
“莫回,真的是你吗?变成了一副新的模样,来折磨我!”声音冷峻,没有平日里的温和。
他的声音让扶墙而走的莫回愣了一下,眼泪蓦地滑落脸颊。这声音像极了以前的章凌硕,委屈、担心、多日的恐慌化成真实的眼泪,跳出眼眶。
她透过泪水,看着他晨雾间的背影,飘缈,无法碰触。
他知道真相,她的梦,该醒了。
这个梦,是她一生中最美好、最幸福的梦,可是梦终究是梦。
是梦,总是要醒的。
只是心,一阵又一阵泛着剧痛,几乎让她无法站立。
“是。”声音依旧平平淡淡,她的力气早已用尽,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去修饰她的声音的冷或热,此时的他应该也不再在意她了吧。
“所以,我像个傻瓜一样被你耍了是不?像个傻瓜一样感动于你做的那些只有莫回才知道的菜色,说着那些只有莫回才陪我经历过的小事情。我以为我们心有灵犀,原来不是!是你一直知道,也经历做这些事情。你恨我,恨当年的亏欠,现在你来实施你的报复了,是吗?恭喜你,你的报复非常很成功!”章凌硕愤怒,说着伤人的话,但仍不转身面对莫回。
那张脸,肯定布满了吃惊、伤心、不可置信!
该死的,即使到现在他还这么在意她的感受。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知道我有多快乐吗?那是以前的你永远不会为我做的,现在我换了一副面孔,你当成一个新的人,能为我做这些,我真的很知足。章凌硕,我很抱歉,抱歉不用莫回的身份爱你!
莫回在心里呐喊着,眼泪掉得更凶,她却死死地咬紧唇瓣,不让泣音漏出。
哭泣,能留住他的现在又如何,留不住他的永远。她也没有资格再留他了!
他的心永远也不会爱上莫回了。
章凌硕望着还来不及消散的浓雾,突然大笑了几声,笑音沧凉而空旷。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没想到两年不见你竟然学会了别人的算计。很好,当年我也算计过你,很好,咱们扯平了。”理智被突如其来的事实淹没,没有片刻的清醒。
扯平?如何扯平,他们之间他有愧疚,有悔恨,还有一个未出世,没有缘份的孩子,怎么扯平!但是章凌硕来不及想这些,他的心被莫回的欺骗占满了,他可以容忍任何人的欺骗,惟独莫回。这个人就该单单纯纯,心里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藏污纳垢地对他,容不得半丝的隐瞒。
他心里就这么偏执地认为着。
章凌硕倏地起身,撞进浓雾中头也不回地离开。就连听到身后有人倒地的声音他也只是脚步一顿,仍继续走着。
他步履极慢地走到大厅,两眼空洞,像一幽无魂的灵,脚步飘渺。黄老医生身边的小护士看到他,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追上去。
“章先生,章先生,你这是去哪儿啊?等下她醒了找不到你该怎么办?”小护士问道,手在章凌硕的眼前摇摆着。
“她在后院摔倒了,你赶紧去看看。”章凌硕脚步未减,答非所问着。脸可以摆冷脸,心还是忍不住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