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了一口茶,又道:
“算来,他家未出阁的小娘子,唯谢七娘一人。别人不敢说,她因是如果太学的大才女,是金人点名要的。况且,金人掳走宗室、世家之人时,皆登记造册,宋金各存一份。据记载,她确是节烈而亡,又哪里能出错呢?”
七娘听罢,扶着茶盏的手忽猛地一颤。茶盏霎时打翻,直烫得七娘惊站而起!
她一时血脉直冲头顶,粗喘着气,时快时慢,慌乱无章。
宋金各执一份的记载,是要载入史册的,定然慎之又慎,不会出错。
七娘既不在,那节烈而亡之人,又是谁呢?
掌柜的见她神态异常,站将不稳,忙伸手去扶,只试探道:
“小郎君,你怎的了?可是我说错话?”
七娘脑中只觉轰然一片,搅作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她双手紧紧拽着衣袖,掌心早掐出深深浅浅的指甲印,却依旧无法平息心绪。
掌柜又唤了声:
“小郎君,你不会要反悔吧?这手炉……你等等,我这就让人拿交子去!”
七娘闻着“手炉”二字,忽惊得回神。她看看手炉,又看看掌柜,才想起自己今日所为何来!
七娘深吸一口气,脑中还存留着最后一丝理智。
她添了一分防备神色,质问道:
“掌柜所言之事,本是官家秘闻。你一介商贾,又如何知晓?”
掌柜下意识地朝帘幕后看了看。那人依旧研究着字画,似乎帘外之事皆不与他相干。
掌柜方道:
“我本是做当铺生意的,还能在官府没点路子?那些官老爷收字收画的,可不还需我张罗么!”
这般解释,确也说得过去。
况且,郝掌柜早已言及,他极爱父亲的字画。他对谢府之事多有打听,也在情理之中。
正此时,店小二已麻利地送来了一张交子。
掌柜接过,只赔笑者递到七娘眼前,道:
“小郎君,你看看,这个价如何?”
七娘垂眼看去,其上之数为一百贯。
郝掌柜又拿出十贯零钱与七娘,道:
“知道小郎君是无奈之下才来典当。交子你且收好,这十贯钱,还够几日开销。也算我的一心番百贯,虽值不回手炉本来的价值,只是一路行来,磕磕碰碰,难免卖相不好。郝掌柜出得此价,已是仗义了。
七娘双手接过,又回头看了看那个手炉,心中忽觉不舍。
到底,这东西跟了自己许多年。一旦抛离,也不知日后还寻不寻得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