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对着陈酿趋步行去。
方至他身旁,她看看李夷春,又看看史雄,只倾身向前,似说悄悄话。
七娘低声道:
“酿哥哥,蓼蓼不该不信你的。你别难过了,别生蓼蓼的气,好不好?”
此话既出,七娘倒是松了口气。之前又是作文,又是斟酌词句礼仪,临到头了,却还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日常言语。
陈酿抬眼看了看她,佯装着端起先生的架子,道:
“诚然,骗你说要卖了你,是为师失了分寸。然,你心有疑虑,不信为师,岂非教人伤心?”
七娘双臂搭在他的滑竿上,托着腮,侧头望着他,道:
“抱歉,是蓼蓼小人之心了!不过,人非圣贤,况圣贤亦有错时。酿哥哥,蓼蓼只是个小女子。”
陈酿亦看着她。那模样,可怜兮兮的,直教人不忍苛责。似乎每一回,她都如此混过了。
还说自己是个小女子!看来,这小女子厉害着呢!
陈酿遂道:
“你可记得,当日我同你说过什么?”
七娘愣然。他说过许多话,骤然问来,谁知是哪句?
陈酿方道:
“不论何时,我皆不会丢下蓼蓼不管。”
七娘一双大眼,流波凝视。此话的分量,她此时方才懂得几分。
这样的话,是君子之诺,亦是君子之责。
想来,陈酿与她非亲非故,能说出那句话,信守那句话,于乱世之中留得一分保全,确是太难得了!
君子之道,方式如此。
见七娘面有了然神色,陈酿点了点头,接着道:
“蓼蓼,我并非生你的气。初时,是有些伤心的,可昨夜我留你一人,是要你自己想明白。”
七娘亦点点头:
“酿哥哥,昨夜那一课,蓼蓼明白了。”
史雄与李夷春面面相觑,明白什么了?这师徒二人,当着他们打甚么哑谜!
可七娘心下,确是深深了然。
酿哥哥是要她想明白,看人,不是用眼、用耳,而是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