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小子越说越气。
丁飘蓬道:“不是我抠,是手头紧,要手头有几个,哪敢跟你图爷计较呀。要不信,我让你全身上下搜一遍,怎样?”
假小子道:“得得得,谁不信呀,要手头紧,就住差一点的店,不过,总得一人一个房间。”
丁飘蓬暗暗好笑,却叹口气道:“行,也只有这样了,账我记上了,到了图们可一定得还啊。”
假小子道:“吓,还还还,一定还。讨厌,你还真把大名鼎鼎的图爷当老赖了。”
丁飘蓬忙道:“不敢不敢。”他找了个简陋的客栈住下。
丁飘蓬刚在屋内落座,想喝口水,就见假小子推门进来了,他道:“湖佬,你听,肚子叫了。”他指指自己的肚子道。
丁飘蓬装作莫知莫觉,道:“没有呀,没叫呀,我怎么听不出来呢?”
假小子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老子饿啦。”
丁飘蓬道:“是嘛,马车里还有几个馒头,我去拿来,给你充饥。”
假小子道:“不行不行,找个小酒店,老子要喝酒吃肉,没荤腥,老子吃不下饭。”
丁飘蓬装作犯难,道:“这,这,……”
假小子道:“你别推三阻四的了,所有的账,统统记上,老子到了图们,双倍还你得了,南方人贼小气。”说着,抓住丁飘蓬的胳膊,就往外走。
两人来到客栈旁的一家酒店,假小子象是花自己的钱似的,招呼店小二点菜,点了鲇鱼炖茄子、宫爆鸡丁、卤味牛肉、盐水花生米,又要了一壶酒。看着一旁呆若木鸡的丁飘蓬,他为自己斟上酒,见丁飘蓬苦着脸没动静,又为丁飘蓬斟上酒,道:“别想不开了,我请客,记上账,你还能挣几个呢。人活着就要想得开,能喝就喝一点,能吃就吃一点,到了腿一蹬,走了,可是一个子儿也带不走啊。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来来来,湖佬,咱俩干一杯。”
就着烛光,丁飘蓬这时候才看清了假小子,她的五官长得真象小桃,要脸上没有麻子,倒真是个美人胎子。如今,她脸上黑乎乎的,还真看不出有没有。一想到小桃,丁飘蓬的心就乱了。
假小子道:“喂,湖佬,老子跟你说话呢,你在想啥呀?”
丁飘蓬这才醒过神来,道:“没,没想啥。”
“是不是花钱心疼了?”
“那么大手大脚的花钱,能不心疼吗,我可是小本生意呀。”
“你怕老子不还你啊,告诉你,到了图们双倍还你,知道不!要是老子说话不算话,天打五雷轰,真是的,这几个钱,算个啥呀。嗨,湖佬,老子看你做鬼也不大!你就再节约,也发不了财,知道不,发财的人靠的是魄力,没点儿魄力能发财吗?来来来,干杯,要不干杯,老子吃你的用你的,到了图们一个子儿也不还,你信不信!老子真干得出来。”
丁飘蓬忙举杯与假小子一碰,一仰脖,把杯里的酒干了。他问:“图爷,你说在秦皇岛银子被小偷偷走了,那你在秦皇岛怎么过呀?莫非靠打劫为生?”
假小子道:“你把老子看成什么人啦?!莫非老子真有点象强盗?!”
丁飘蓬道:“哪是有点象,根本就是个强盗。明晃晃的匕首架在我脖子上,大喝一声‘打劫’,吓得我裤裆都有点儿潮了,尿头儿出来了半截儿,又回去了半截儿。只要你手再往前一推,湖佬就得回老家喽。”
假小子笑得前仰后合,又斟上酒,道:“来来来,这杯酒,老子为湖佬陪罪,得罪之处,请湖佬多多谅解。”
丁飘蓬与假小子又把杯里的酒干了。两杯下肚,假小子的脸红了,他一边夹着菜,大嚼起来,一边道:“秦皇岛是老子落难之地,以后老子再也不去了。刚到秦皇岛的第一天,老子去姜女庙玩儿,那天正好是庙会,人山人海,老子喜欢热闹,尽往人多处挤,见一个老头在卖冰糖葫芦,口水就来了,老子从小喜欢吃甜食,想买一串尝尝,一掏怀里的钱囊,不好,钱囊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怎么不见的,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早晨到的秦皇岛,在住店时,钱囊还在,老子从钱囊里取了一两银子,押在柜台账房处了。记得后来去姜女庙的路上,老子还摸了一下怀里的钱囊,也在。要买冰糖葫芦时,却没了,你说倒霉不倒霉!”
丁飘蓬道:“后来怎么办呢?”
假小子道:“还能怎么办,老子把五花马卖了,在图们马市上买时,花了十两银子,等到老子等钱用,‘秦琼卖马’时,却好说歹说,只卖了一两八钱银子,你说,湖佬,气不气人,那跟抢差不多了。得,就这么些钱了,我得省着点花了,要不,还真要挨饿。”
丁飘蓬问:“怎么省?吃馒头咸菜?”
假小子道:“那怎么行!第一,把酒戒了,第二,晚上吃得少一点,到了深夜,穿上夜行衣靠,去那些豪华酒店的厨房找吃的,好好犒劳自己一番。你还真别说,豪华酒店的厨房里,吃的东西可多了,名酒美食,林林总总,令人目不暇接,老子就顶上厨房的门,点上灯,可劲儿的造,吃得小肚子溜圆,还带上一些,飞房越脊而去。”
丁飘蓬道:“这叫偷。”
假小子道:“难道就只许秦皇岛偷老子的,就不许老子偷秦皇岛的!这跟‘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一样不公平了么?!”
丁飘蓬道:“歪理歪理。是小偷偷你的,又不是秦皇岛偷你的,也许,这个神偷就是你们图们的人呢,你怎么把气撒在秦皇岛身上了呢!这叫什么来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好象也不对,‘张冠李戴’,好象也不对。”
假小子道:“什么对不对的,老子管不了那么多,反正老子的这股气总得找个出气口吧,秦皇岛丢的钱,就得秦皇岛负责,吃一点,喝一点,莫非还冤着它啦。就怪贪官只知道自己升官发财,没把治安搞好吧,搞得江湖大乱,民不聊生,连老子一个老江湖都栽在了秦皇岛。其他人更不用说了,湖佬,你说有没有道理?”
丁飘蓬为他斟上酒,道:“有三分道理,七分歪理。行了行了,咱俩再来一杯。”
假小子道:“外婆说,出门在外,不可贪杯。酒,老子是不喝了,要喝你自己喝吧。”
丁飘蓬道:“你怕我把你灌醉,自己赶着马车跑了?”
假小子道:“湖佬,南方人贼**精,老子得防一手。”
丁飘蓬道:“哎,上辈子我造了啥孽呀,看来真是没个跑了。”
假小子道:“是不是,老子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有多少小九九,老子一清二楚。你别想蒙老子,谁也别想蒙老子,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