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会怕吗?
H社出事,我也想回去,但我已经坐不了飞机了。脑血管随时都会破裂。
有点后悔跑来法国,但这是我们相识的地方。
我愿意死在这里。
要是让你知道我这个德行,你一定会放下两社的事情直接回来对吧。
你这个鸟性格,大家都很了解。
所以我不说。
写作没了,出版再坏事,还要坏你多少事?命就一条,赔不起这么多。
你上辈子肯定欠我。
宗像啊。
过去你任性地离开我。现在我也想任性一回。
在人生最后的日子里,画出这个画坛前所未有的杰作。奉献给你。
别为这样的我哭。
日子还很长。
我常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来法国,没能认识你。大概你会比现在过得好万倍。
能随心所欲地写着你最严谨的人生。
但我没法后悔爱过你。
因为我只爱你。
——两个月前,周防把这封信放在了宗像的手稿箱里。
带着他此生最后的画作,或许将是遗作。
这大概是他一辈子写过最多的内容,最长的东西。是给宗像的。他觉得很不像自己,但是很合适。
想了想,他把这信撕碎了。
反正他一辈子都挺任性。
接下里去哪里,里昂,尼斯,戛纳。格拉斯,科尔马,戈尔德。
去哪里都不重要。
无声无息地消失就好。
他想起宗像许多年前说的话,“阁下像只大猫。”
自己像大猫吗?他觉得宗像才是。
现在他觉得宗像说得很对,猫要死的时候,就会独自一个悄悄溜走。大概是不想让豢养的人感到伤心。
随风而生,随风而逝,多浪漫。
是宗像最讨厌的粗暴无序的做法。
可他还不是爱着这样粗暴无序的自己。
两个月后,陪同着宗像的伏见和出云一行,静默无声地看着宗像打开手稿箱,看到了一把钥匙,和一张地址。
他们搜遍了整个房间,在厕所的垃圾桶里发现了吃空的药瓶和这封撕碎的信。
宗像拼了整整一夜。就像过去拼他喜欢的拼图。大家都很怕他趁夜里干出什么事,然而并没有,连眼泪或者悲愤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