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人尊崇武士,自然要高看他们二人一眼,对四个宋朝文官却极为鄙视。
来的路上,张浚还曾经试探得同他们聊了两句。二人告诉他,他们一个姓夏侯,一个姓高,以前也是太原府的士子,有功名在身,也曾在太原被围时在城上同女真人战斗过。后来杨华进了太原,二人就投进了杨侯府做了小吏。同样的士子,杨华的侯府还有二十多个。
当时张浚还感叹说。难怪两位士子英气逼人。原来是太原地读书人呀。
现在一看到二人雄姿勃发地模样。张浚不知怎么地。心中突然咯噔一声。回忆起昨天夜里连夜进宫面圣地一幕。
昨天白天同金人谈判结束后。张浚被火速召进皇宫。
当时皇帝刚服用了一粒仙丹。光着脚在冰凉地地板上来回走动。一刻也不停歇。好象是想通过运动畅通血脉将药物化开。皇帝穿这一件极单薄地白色道袍。游走之间。冷风习习。看起来就像是要羽化飞升一样。
见了张浚。皇帝并没开口。就那么绕着张浚转来转去。身体带来地冷风吹得张浚身子一缩。
反倒是皇帝面色潮红。额角隐约有汗珠子闪烁。
气氛压抑而诡异,被皇帝那双白多黑少的眸子连看几眼,张浚觉得冷到骨子里去了。上一次见皇帝还是靖康一年正月,那时候的皇帝还是一个皮肤红润,精神旺健的年轻人,想不到一年没见,就变成这样了。
张浚不敢多说,只将身体匍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终于,皇帝也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他走到张浚面前,突然停了下来。冷冰冰的声音响起:&ldo;太上道君皇帝还在邪?&rdo;
张浚一呆,他本以为皇帝会首先问和议达成没有,却没想到第一句就问太上道君皇帝的死活。脑子里顿时&ldo;嗡!&rdo;地一声,极度的恐惧从心底升起。眼前这个身着白色道袍的皇帝走起路来轻捷无声,就像是一团幽灵。
他猛地一磕头,眼泪落了下来:&ldo;陛下,北奴无礼,臣没有见到太上皇。&rdo;
&ldo;哦,那么说来太上皇帝还在北奴手里,你该去见见他的。&rdo;皇帝的声音飘忽不定:&ldo;谈判进行得如何?朕自继位以来,一连两次被金人打到家门口,这一次更是杀进了东京城。市井之中,已有人说朕失德,以至又此天谴。&rdo;
张浚心中更是惊骇,眼前的景物已被眼泪糊住,背心起了一层毛毛汗:&ldo;陛下,市井之言不可信,俱死无知狂悖之徒。&rdo;
皇帝喃喃地说:&ldo;这一关朕无论如何也要度过去,和议必须尽快达成,即便多给北奴一些犒赏钱……也是可以的。我中华大国,煌煌天朝……不缺那些金银……说说,你们是怎么谈的。&rdo;
&ldo;臣已经见了宗望,也按照杨华提出的条件同宗望谈。无奈宗望觉得条件太苛刻,不愿接受。这个时候,宗翰来了,要杀臣等。&rdo;张
手抹了一把脸,细细将昨日的情形一一同皇帝说了。
&ldo;哦,原来是这样,不怪你,不怪你……&rdo;皇帝叹息一声:&ldo;杨华提出的条件是什么?&rdo;
张浚挺起腰,精神一振,朗声道:&ldo;杨大人的条件是:金人释放太上皇帝和被俘的百官,无条件撤军,并归还河间、中山二镇。&rdo;
&ldo;什么,贼子敢尔!&rdo;皇帝突然暴怒,一脚踢过来,正中张浚的肩膀。
大声嘶吼:&ldo;这个兵痞,他就是想打仗,想要他自己的荣华富贵。朕已经让他当了节度使他还不满足,怎么,还想在战场上立功,让朕封他为王,让他进枢秘院吗?&rdo;他一张脸涨得血红,满脸都是雨点一样的汗珠:&ldo;朕那日是怎么对他说的,让他退让,让宗望能够体面地撤军。现在好了,这样的条件一出,宗望怎么肯回去。兵痞,兵痞!&rdo;
一阵剧烈的咳嗽响起,一点红色落到张浚面前。
张浚浑身一震,忙抬起头看去,却见皇帝嘴角竟带着血丝。
&ldo;陛下保重!&rdo;张浚连连磕头:&ldo;杨大人这也是为国为君啊,国事如此,能争一分算是一分。陛下,现在我大宋国库空虚,根本拿不出钱来送北奴回去,割让土地总不是办法。陛下,市井商贾做买卖的时候讲究一个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杨大人现在开出的条件虽然苛刻,但臣听他的意思未免没有退让的意思。和议这种事既然要谈,大家都要慢慢磨,你退一分,我让一寸,到时候自然水到渠成。陛下请勿忧虑。&rdo;
听张浚这么一说,皇帝面色的红色消退,突然扑哧一笑,摇头道:&ldo;这个杨华,果然市井小人出身,居然将商贾那一套用在军国大事上面。这么说来朕倒是错怪他了。&rdo;
皇帝乍怒还喜,让张浚心中一阵叹息。这个皇帝也已经快三十的人了,做人做事怎么还一副孩童性子,他忙接口到:&ldo;依臣看来,杨大人是一个大大的忠臣,是忠于陛下和国家的。&rdo;
&ldo;那就好,那就好。&rdo;皇帝心情变好,他笑着扶起张浚,道:&ldo;你去对杨华说,让他赶快同金人达成和议,必要的时候退让一些也是可以的,朕信任他。只要北奴退兵,我封他做王,让他入主中枢。还有你,张卿,我也要大大封赏。&rdo;
&ldo;陛下,这事急不来的。&rdo;张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