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不去。”“请你们听评弹。”“不听评弹,你们江南也就小点心好吃。”“有有有,小点心有,管够,走走走——”鹿家好客,到底没让薄家人就这么走了,直接拉出去游玩。戚雪站在台阶上,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两家一波一波地往外走,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这样的一幕,她好像连做梦都没敢梦到过。“为了薄栖妥协?”薄峥嵘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戚雪转头,就见薄峥嵘站在她的身边,年纪大了,他的眼角也渐渐生出纹路,而从前那股自以为是、轻狂放肆不知道什么时候淡去了。薄峥嵘沉着脸看她。她清楚他的执念,所以特地赶回来说要留在国内。他该高兴的,可她是为了薄栖委屈求全,他心底不是个滋味。戚雪看着他良久,轻声道,“不算是妥协。”“……”薄峥嵘的眼里生出死灰复燃的震动。什么叫不算是妥协?“作为父母,我们都不够负责任,我寻到了自由的生活,却没办法再和薄栖回到他小时候一般的母子亲密,而你,只知道要让薄栖成为一个强者,一个合格的接班人。”戚雪说道,“我一直怕我们这样的负面会让薄栖丧失爱慕她人的勇气,但还好,他没有。”“……”薄峥嵘沉默。“这里小七的功劳最大,鹿家其次。”戚雪又看向他,“但其实你也有的,我想象过你无数恶劣的做法,但你都没有,你手把手地教薄栖,为他铺路,所以我相信,即使你不是推动他成就更好自我的助力,但也不是阻力。”薄栖还愿意去爱,就足以证明这一点。听到这话,薄峥嵘自嘲地笑了笑,“你这算是对我的赞赏?仅仅是因为我没拖儿子的后腿?”我想和你结婚戚雪站在那里,望着山庄的景色,感觉到薄峥嵘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她无奈地开口,“我已经很努力找词汇赞美了。”“……”这还是很努力找出来的词是吗?薄峥嵘被噎得胸口一阵闷痛,好一会儿才道,“在你的想象中,你出国以后,我会对薄栖恶劣到什么程度?”戚雪停顿片刻,如实相告自己的想象,“给他找后妈,一个不止,两个,三个,再给薄栖生一堆的弟弟妹妹,削弱他在薄家的存在感,到后面,他就只能存在于后妈们的算计和弟弟妹妹的排挤里,身体和人格都受到毁灭式的摧残。”当然,这是她最可怕的想象。如果真有这个苗头,她会不顾一切回来带走薄栖。薄峥嵘听得都呆住了,“我在你眼里就这形象?”“你性格自我,听不进旁人的劝解,做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戚雪说道。“不会。”薄峥嵘冷声道。“……”戚雪沉默地看向他。薄峥嵘站在她面前,一双眼锐利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道,“只要在这个世上,我和你之间还有一点单薄的可能,我就不会这么做。”他是自我,他是有很多缺陷,他也承认,当初不够成熟折磨她、折磨自己很长一段的时间。可再痛苦,他也不过是希冀着她能把目光放到他身上,所以他永远不会自掘坟墓。“单薄的可能?”戚雪不理解这个话,她这些年从来没有给过他任何可以误会的可能性。“你活着,我活着,这就是可能。”薄峥嵘道。生离从不是阻断他欲望的原因,死别才是。“……”戚雪怔住,有些愕然地看向他,目光停在他眼角的纹路上。他们都已经不再年轻,他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一直那么偏执,时间不移。一抹冰凉落在她的脸上。戚雪收回视线仰头望去,多雨的江南又飘起绵绵细雨,缀绿整个山庄,树影摇晃雨雾……两人站在雨中,谁都没走。好久,戚雪听到他说,“你回来,很好。”哪怕不是为了他,哪怕他还要无止境地追逐下去,哪怕到死那天,她给他的答案依然是拒绝。只要他还能看到她。……绵绵细雨落在阳台,鹿之绫趴在扶手上,大半个身子都悬空中,不管怎么竖起耳朵听,都只能听个断断续续。一柄伞遮挡到她头顶上方,替她遮去细细的雨雾。鹿之绫转头,就看到薄栖站在她的身边,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伞柄,青色脉络映在冷白的手背上十分性感。他拿出手帕,擦去她脸上薄薄的雾气。“你说,戚雪阿姨这次回来和叔叔会有可能吗?”她挨近他小声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