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待双眼力气用尽,再也无法闭得更紧时,她放弃了。缓缓睁开眼,却没有见到预期的血红色,慢慢张开合拢的十指,没有白色入眼。她重新闭上眼。放下双手。再睁开时,印入眼中的是漫无边际的夜色。她惊恐地跳起。走到中庭,抬头看到天空黑云低垂,那是浓密的、纯粹的、不见半点杂色的黑,仿佛能将人瞬间吞没的黑色。里蓉只觉得天旋地转,在被黑暗吞没的那一刹那,在她眼前浮现的是温清平的模糊面容。她笑了,心满意足。咸丰十年九月二十日接到消息,从承德敢回来料理后事的瑞祥,回府后见到跪了一地的家奴。&ldo;小姐呢?&rdo;他没见着里蓉的踪影。众人低垂着头,没人敢应声。&ldo;顾雅,小姐病了?&rdo;他问里蓉的贴身丫鬟。顾雅边抹眼泪边摇头。&ldo;我问你小姐上哪了,没让你哭!&rdo;瑞祥不免急了,一下子去了两个人已经够他心烦了,再不见了里蓉,他怎么向父亲在天之灵交代。&ldo;园子被烧,烟雾遮天蔽日了有三天,有暴民趁机入府作乱,小姐……小姐被掳走了,哇……&rdo;顾雅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瑞祥呆楞住了。灵堂里冷色烛光轻闪,白色帷幔随风晃动,和着悲伤哭泣,益发的肃杀清冷了。&ldo;还要多久呀?&rdo;村妇打扮的里蓉从温清平身后的帘子探头出来。&ldo;还早着,我们出来不过十几天,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不下千遍了。&rdo;驾着车温的清平探手到身后拍她的头。&ldo;可是真的很闷呀。&rdo;她靠着温清平坐好,双脚悠悠地晃荡。不一会,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到马车里,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本书,重新坐好,翻开书。&ldo;让我看看三十七像说的是什么。&rdo;&ldo;《推背图》?&rdo;温清平问。&ldo;是,在整理阿玛书房的时候找到的。&rdo;提及父亲,里蓉的情绪变得低落。&ldo;别把这本书混在我的书里,万一要上山下海,你带的东西你自己背。&rdo;温清平逗她,没想里蓉顺手就把书甩出去了,&ldo;那不要了。&rdo;他阻挡不及,哭笑不得。&ldo;你怎么说丢就丢啊。&rdo;&ldo;想想你说的也是,预言之类的只会徒添悲伤而已。&rdo;他无奈作罢,她说是风就雨的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两人沉默了好一会,里蓉突然开口喊他,&ldo;介之。&rdo;&ldo;恩?&rdo;&ldo;等回到你的家乡后,我们要生好多好多的孩子。&rdo;依偎着温清平,她仰望朗朗晴天,憧憬着未来。&ldo;一个就够了。&rdo;他的理想显然和她的有出入。&ldo;为什么?&rdo;&ldo;照顾你够我累的了,再拖一大群孩子,我容易英年早逝。&rdo;&ldo;温先生,你已经不英年了。&rdo;……仿佛怕忘了来时的路,车轮一路记载着他们的行迹,所到之处都留下了长长的车痕。只不过车轮不知道,他们已不会再回头。&ldo;我要卖古董。&rdo;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男孩踮起脚,仰起头对柜台后的白衣女子说话。他常在附近走动,知道这里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姐经营着古董铺。白衣女子走柜台里走出来,半蹲下身子,微笑着问:&ldo;你有什么古董要卖?&rdo;&ldo;呶。&rdo;小男孩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的书籍,上面沾满泥土,&lso;推背图&rso;三个字依稀可辩。白衣女子并不急着接过书,而是问:&ldo;你怎么知道这是古董呢?&rdo;小男孩很骄傲地回答。&ldo;它都快跟我的爷爷一样老了,不是古董是什么。&rdo;白衣女子的笑容在脸上绽开,小男孩看呆了。&ldo;那你想卖什么价钱?&rdo;她又问。&ldo;嗯‐‐&rdo;小男孩侧头想了想,伸出五个手指,&ldo;能买五个馒头的钱。哦,不。&rdo;他又伸出另一只手。&ldo;十个馒头的钱。&rdo;白衣女子并没有回答,只是笑着走回柜台。小男孩有些后悔了,自己是不是开价太高?就在他准备说八个馒头也可以的时候。白衣女子再次出现,将一锭金子放入他的手心,将他的手合拢,&ldo;收好了,别让坏人抢了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