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把铁皮酒杯往桌上重重一墩。
程宗扬举起双手,“不说媚娘了!绝对不再说了!”
程宗扬亲自夹了鱼鲊,放在碟中,等高俅消了气,才弯腰从靴筒里摸出一张纸,放在桌上,“这个人,帮忙提拔一下。”
高俅看了两眼,“镖头?哪里的?”
“威远镖局,老江湖了,身手还过得去。”
“好说。”高俅道:“明日让他把履历送来,先给个九品的武职。这次京营损失甚大,正需补充人手。考核时让他多拿些钱来,一个七品武官稳稳当当。”
程宗扬笑道:“苏爷果然是明码实价,童叟无欺。”
高俅神情恢复从容,大大方方地说道:“做生意嘛,当然要讲个公道。”
“说起做生意,有点股份,不知道苏爷有没有兴趣?”
“什么股份?”
程宗扬微笑道:“一点小生意,在宋国一共是十股。每股两万金铢。”
“哪里的股份?”
“盘江程氏。”
高俅矜持地笑了笑,“两万金铢可不是小数目。”
程宗扬道:“不瞒苏爷说,这已经是第三批股份了,第一批十股是一年前的事,一文的现钱都没要。第二批十股是四个月前,每股作价两千金铢。如今是第三批,每股两万金铢。”
高俅神情微动,“宋国一共十股?可有人买了?”
“有。”程宗扬毫不隐瞒地说道:“贾太师占了一股,韩节夫和史同叔各占半股。蔡元长倒是有钱,直接占了一股。苏爷,有没有兴趣来一股?”
高俅冷哼一声,“给我两股。都用商儿的名义。”
程宗扬佩服地竖起拇指,“苏爷,你这个乾爹当得可太到位了。”
一年间从零翻到两万金铢,旁人也许会觉得拿两万金铢买一个原本一文不值的股份是笑话,高俅却反过来看出这背後所意味的暴利。事实上程宗扬这几日游说自己结交的官员,没费多少口舌,就引得贾师宪、蔡元长、韩节夫、史同叔等人纷纷入股,不是因为他面子够大,而是因为那几位都看出这一点。从这一点来说,这几位倒称得上是奸雄所见略同。
高俅道:“老夫马齿渐长,总给小儿留点家业。”
程宗扬没有答话,只低头削着水果,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高俅也是老江湖,察颜观色的本领早已炉火纯青,他一手拿着蛇麻酒,欲饮未饮,耐着性子与程宗扬周旋。
最後还是程宗扬没撑住,他放下水果,“有件事要跟苏爷告个罪——衙内这会儿已经离开临安。”
高俅拿起酒杯饮了一口,不动声色地说道:“你又引商儿去哪里鬼混了?”
程宗扬咳嗽一声,老老实实道:“去汉国学着做生意去了。”
“噗!”高俅一口酒全喷了出来。
“荒唐!”高俅拍案道:“士农工商!商人乃四民之末!商儿有产业找奴仆打理便是,哪里用自己去学生意!汉国——”他咆哮道:“汉国民风凶悍!多有横行不法的豪强!刁钻蛮横的酷吏!好勇斗狠的游侠儿!我家小儿岂能去那种地方!”
高俅披头盖脸一顿痛骂,程宗扬被他喷了一脸的吐沫星子也不敢擦,还得赔着笑脸给高俅添茶,“苏爷息怒,先喝杯茶去去火。”
“少来!”高俅怒道:“老夫要立刻回府,召集禁军追赶商儿!”
程宗扬把茶杯递到高俅手中,认真道:“这次你把他追回来。高智商这娃可就彻底废了。”
高俅含怒盯着他。
“太尉对衙内的悉心爱护,有目共睹。但衙内平常做的事,想必太尉也有所耳闻吧?”
高俅冷哼道:“不过是和几个谈得来的朋友幹些小儿的勾当,有何不妥?商儿在年轻人中的威信,可不是靠的老夫!”
程宗扬险些吐出来,还威信……高俅这偏心都偏得没边了。
“太尉,我是认真的——衙内不笨,甚至还是个聪明人。”
“废话!”高俅不满地说道:“那可是老夫从小养到大的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