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就听见那人推开了门,惊呼道:“呀!姑娘!你怎么了?”
进来的人本就咋咋呼呼的,此时瘦小的身子端着大大的托盘,又被跌倒在地的柳默慎吓了一跳,托盘险些没有摔在地上。
只见那人慌张地将托盘放在一边的地上——也不怪她,若此地是柳默慎想的那个地方,那真是,连个桌子也寻不见——跑了过来,跪在地上,用力扶着柳默慎,带着哭音道:“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柳默慎就这么被她连拖带拽地拉了起来,本就疼痛的身子,因着她关切中还带着粗鲁的动作,更疼了。
不过,柳默慎却顾不得疼痛,而是反过手,拉着那人的手,认认真真、上上下下的打量。
九岁上下的年纪,头上还梳了两个称不上发髻的高低不平的揪儿,用半旧的头绳系着。她身上穿着皂色的粗布衣,袖口还是烂的。
是青虹,是埋藏在她心底最深处的青虹。
柳默慎紧紧握着青虹的手,回头看着自己所在的屋子里。
逼仄狭小,只有自己身旁的一个破旧蒲团,地上两个大瓷盘里,歪放着,供果早已经撒了一地,旁边还有一串念珠。
只有墙上的一张观音像,虽然破旧,却慈眉低目,笑望着她。
在柳默慎心中,这就是她人生开始的地方。
人生种种,全是在此处,有了一个小小的转变。
之后的路,就全变了。
而如今,她却又回到了这里。
“你有过遗憾吗?”
“姑娘为何这样问?”
“因为……我有……”
说是前世,实则只是昨夜。
柳默慎双唇颤抖着,握着青虹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青虹却并不觉得手上很疼,只是被柳默慎的样子吓到了。
她对父母的样子早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在张婆手中,动辄挨打的经历。
六岁的时候,因着自己还算周正,又天生有些力气,就被卖到了柳府,做了一个粗使小丫鬟。
可惜,她只是空有一身力气,脑子却有些笨,不擅女红,连嬷嬷们的法眼都入不了,更何况是千娇万贵的三小姐四小姐以及那与成王府有婚约的大小姐?
推来推去的,她就到了二小姐柳默慎的无名园。
笨些的人,对人情世故自然不通,又不懂府中那些勾心斗角的伎俩,所以在青虹心中,从大厨房到了二小姐的院子里,也就是换个地方干活而已。
柳默慎是一个安静的人,连府里的下人都笑二小姐就是个“克母败家的木头”而已。
“克母败家”是什么意思,青虹还是不懂,只是隐隐觉得这不是好话。
直到某天雨后,木头一样的二小姐坐在廊下,见她在扫院子,突然抬手,叫她过去,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青虹眨了许久眼睛,半天才想起来嬷嬷教的规矩,便连忙蹲了一下身子,奶声奶气地说:“我叫三丫。”
二小姐怔怔地看了她许久,真的就像别人说的木头一般。
青虹侧着头看着柳默慎,有些傻,突然又记起来嬷嬷的教导,便傻乎乎地问:“二小姐渴了吗?我去给你倒水。”
二小姐因为她这句话,却突然笑了。
这一笑,就和雨后云散时的太阳,真好看。
“关嬷嬷起的?”二小姐问。
青虹摇摇头:“张婆起的。”
张婆,将青虹养大的人牙子。
二小姐又不笑了,再次像木头一样愣了很久,又问:“你父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