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些个兄弟都是没规矩的,为此可没少在南书房罚站。”三皇子一副丑话说在前头的样子,“说来简单,就想啊,叫你声嫂嫂。”
郅澌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窘得有些说不出话。
“说话当心,小丫头的手段我昨天可是领教了。”周公以好心提点。
“听九叔说了。”三皇子憋着笑。
“想着你今天不知道被老祖宗拘留到个什么时候,索性哥儿们明天去你那思华堂摆桌酒,好好拜见一下嫂嫂才是啊。”
“正巧,刚澌儿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我还想着把你们都凑齐了,她才不这么紧张不安。等什么明儿个,就今天吧,下了朝,咱们兄弟一块去慈宁宫外面叩三个头当请安了。”
“哥,别闹太凶了,当朝国舅贺璋毕竟带着那一品命妇等了你一夜,总不好太过分。”
“喝完大酒再去。”周公以促狭一笑道。
“你可又得连累弟弟们了。”三皇子摇头笑,“你去换朝服,我先去朝阳阁。”
“嫂嫂,我先去了。”三皇子一拱手,往前走了几步才又翩翩回头,拱手躬身,“嫂嫂,我是三皇子周公旸。”
“你的弟弟们同你都很好么?”郅澌望着周公以正被伺候着换上那套四龙团纹杏黄缂丝袍子,腰间玉带紧束,黄色宫绦挽着的那块与她成对的斑驳玉璧。宫娥整理好发髻,穿上五宝龙纹金冠,削瘦挺拔的身姿颇有几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巍峨气度,远比那位现在和蔼爱笑的皇帝可怖得多。
公以反过来也瞧着郅澌,为着从二品的身份,他特特让她换了素白的核桃文锦底袍,金银线绣宝相花纹隐隐绰绰地被绯色蚕丝外罩掩着,动则熠熠生辉,静则庄严肃穆,生把那几分俏皮压了下去。脚下踩着正经皂皮官靴,腰间束着重莲纹金佩戴,嫣红宫绦坠着凤凰图纹的玉璧,头上梳着与男儿一般的发髻,碎发斜斜扫成别有风韵的刘海搭在饱满玉白的额上,云纹白玉簪子穿云而出。
二人朝服加身,不得不依着礼制,“让公公引着你去朝阳阁,公旸他们都在,会告诉你怎么办。路上千万不可耽搁,要到时辰了。”周公以嘱咐着,抚了抚郅澌别样英武的脸颊,自己踏上了肩舆。小太监一路引着郅澌几乎像是小跑,饶是内功不错的郅澌也紧张了一身黏汗,朝阳阁前各式的官袍攒动,但那绛纱红袍的,却是再好认不过了。
众人瞧着这穿着不得体的生面孔起先都有些怔楞,反应过来也三两成堆地避让,低声议论。公旸远远走过来,明显是满脸的讶异,“他竟让你上朝?”
郅澌看着他身后那四五个也穿着红色袍子的男子,看着满堂大多数的青玄色的官服,似乎明白过来这些人的身份。“三皇子,没多少时间,你还是先赶紧提点我注意些什么的好。”
身后有个红袍男子先笑了起来,却是比哭还难看,“哥这次怕是疯厉害了。”
“倒也未必,他也许要开始动手清理了。”
身后响着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回过头,正是身着绛红锦袍的几位大亲王。
“大哥倒是把人都凑齐了。”公旸已经平复了心绪,低声道。“嫂嫂,听好了,今日想来你必然是焦点,叩拜礼,御前答话,都是一步不可错。。。。。。”公旸尽力言简意赅地交代。讲讲话毕,那头王太监便高声唱喝了。
人人都注意到了今日上至太子,四位大亲王,诸位皇子,下至按品级排列整齐的各部大臣,一个不少,全部来了个齐全,就好像跟年初一的朝贺一般。一些闲杂事项被拿出来禀报,皇帝陛下十之八九都让他们详细拟个条陈呈上来,再或者就是自有考量搪塞回去,周公以在一旁站着眉目低垂,丝毫没有了出门时那种不可方物的浩荡威仪。终于,一位紫红袍子的站了出来,躬身谦卑道:“臣有本奏。昨日兵部邸报言说覃国君亲率五千甲士,日夜兼程奔安平城而来,臣居军侯之位忧心不已。”
皇帝陛下不语,缓缓道:“太子以为呢?”
周公以冲着陛下宝座拱手作揖,复又道:“不知军侯以为覃君为何而来?”
“覃君觊觎我西塞城池已久,此来必是狼子野心,如放任他这五千铁骑入京,安平城乃我周国国都、天子脚下,可是万万闪失不起!”
郅澌委实觉得这一本奏得莫名其妙,什么诉求也没说明,只是一味哭嚎告急,让人摸不着头脑。十一皇子是皇家丑闻,谁敢在这金銮大殿上宣诸于口?
“韩侯,”鲁亲王拱手出列,“伯休尚未说明来意,虽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如是防之太过,则容易显得小人之心,失了我周国大国邦交的姿态。”
“鲁王兄所言甚是,”顺亲王拱拱手站住来,“且不论韩侯是不是杞人忧天,作为当朝军侯,身负皇恩浩荡、家国安危,自当以保家卫国、清贼平乱为己任,不知是不是太平日子久了,韩侯言辞闪烁、无的放矢,本王听着其中的怯退惊忧之意,好不刺耳!陛下放心,臣等即使头断疆场,马革裹尸,也绝不会在家国大义上退让一步!”
周公以不悲不喜地望着顺亲王。陛下却望着周公以又开了口,“太子继续说。”
“是,父皇。”周公以一揖,复又睥睨百官,将目光定在了一处,“陈大人。”正是昨日那九门军衙的统领陈建柏。
“臣誓死效忠陛下,捍卫皇城,肝脑涂地。”此言一出,那些个军方大人们也应声道。
郅澌却是从这乱局上转开了目光,望了望那异常安静的洹亲王,心下有些纳闷。
正此时,公以一笑,躬身对着龙椅谦卑道:“父皇,儿臣以为,覃国君伯休之事,并不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