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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迎虚弱地摆摆手,“找不到就找不到吧。”
顾曦喉咙哽咽,“母亲您千万撑住,我已经让抱弦带着人去找了,一定能找到的。”
裴迎重重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渗出,滑落,“没用的。”
“没用的,”裴迎哽咽,“来不了,回来不了。”
“母亲您说什么?”
边上的接生嬷嬷围成一圈,还在尽力,“长公主,咱们先别说话了,等会才有力气。”
裴迎抓着顾曦的手,生疼,她忽然瞪起眼睛,看向顾曦,“曦儿,母亲活不了了,你听我说,回头你要是进了宫,在你皇祖母身边,你……你,懂事些,最好……最好就是把今晚的事情都忘记。”
“母亲您别说了,不会的,不会的,我再去找,一定找到白太医,一定能找到他来救您的。”
顾曦说着,就要起身,却被裴迎抓住,“别去。”
顾曦满脸泪痕,“母亲……”
“记住我刚刚说的话了吗?”裴迎死死抓着顾曦的手,眼睛一眨不眨,似乎想把女儿的脸深深记住,“以后就你一个人了,谁提起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你都要装作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知不知道?”
母亲的表情郑重而痛苦,顾曦点着头,“我记住了,我记住了母亲。”
“好,那就好,”裴迎终于放开了握着顾曦的手,而后轻笑了一声,“母亲也没有别的心愿了,只要你好好活着。”
风驱急雨洒高城,云压轻雷殷地声。
已经不知道这是今晚的第几声惊雷了,但这一次,轰鸣没能盖住稚女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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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茶盏摔落在地上,底下的宫人齐刷刷跪倒了一大片,承受着来自太后的怒火,“你们是怎么照顾皇帝的,前几日好不容易有了起色,怎么眼下竟又病倒了?”
整个福宁殿里,只有服侍皇帝多年的杨老公公敢上前答话,“太后娘娘息怒,皇上是……是听着了长公主殿下殁了的消息,一时怒火攻心,腹热心煎,这才……才晕倒了。”
这杨老公公话里明显是有哪句话触动了太后,她眼珠顿了一下,而后捏紧了手中珠串,声音里的怒气都不似刚刚那般盛了,只是强压着情绪一般,“这事……罢了,罢了。”
这朝中上下,谁人不知长公主是太后娘娘的心头肉,且不说她闺阁时期的受宠,就说她出降之后,这皇宫内到将军府的赏赐不断,恩赐不少,可如今,一朝变天,长公主殁了,这皇宫里上上下下都绷紧了弦,生怕太后一个生气,怒火连及自己,那真是要给长公主陪葬。
但谁知,长公主殁了的消息一传进宫里,太后没倒,皇上倒是先倒下了。
就在太医被太后叫来回话的时候,临景帝重咳了一声,眼皮缓缓掀开,太后急忙唤他,“皇帝,我的儿啊。”
太医要上来给他把脉,却被他挥手示意退下,“方才已然把过,朕这副身体还能撑多久,你我心知肚明,都退下吧。”
太后还想把太医叫回来,但触及到临景帝的目光,她就知道了这儿子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于是只得作罢。
等到这福宁殿内再无其他人,临景帝才看向太后,“母后,那可是皇妹啊。”
“怎么,皇帝是觉得阿迎的死,是母后造成的?”
临景帝向来最是宽厚,以仁爱治天下,况且他也知道母后打小就把皇妹当做珍珠一般对待,眼下听见母后这句话,他也犹豫了。
太后叹了口气,“自从那日我们得知……,你就一直犹豫,但是达儿,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有,这两年来,你身体一向不好,那余北、抚南,天高皇帝远,万一真有人叛变,你再来谋划就已经晚啦。”
临景帝一口气堆在胸口,声音都差点发不出来,“孩儿知晓,但是……”
太后抓着临景帝的手,“没有但是,那封信你也看过了,那字迹,不是作假。”
“可是母后,为何不能放过皇妹呢?”
太后:“迎儿……是我的心头肉,母后自然也不愿看到这幅场景,当然,母后也从未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临景帝支撑着想要坐起来,但无奈重病在身,浑然没有力气,用以支撑身体的手臂失了控制,整个人又重重摔回床上,同时,从喉咙里喷出血来。
太后大惊失色,大声传唤殿外的宫人。
雨早就停了,这不过因着即将入冬,这北风更甚,似乎将这天地都吹进一片寒潮之中。
福宁殿中再一次跪满了人,而临景帝躺在床帏里,已然没有了鼻息。
大昭四十二年,临景帝因国事繁忙,外加长公主殁,兄妹情深,致使帝忧心重病,崩于福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