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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不同——巴卫也不同。我想,或许他去找巴卫,就是为了让巴卫去取回自己的身体。
闻言恶罗王的脸上流露出意外的神情,“你……”
有那么一瞬间,他应该是想回答“想”的。但最后我听到的却是,“不用了。”
我忽的笑了起来。忍不住将自己的额头贴近了他的额头。
“为什么呢?”我问他。
恶罗王沉默了一会儿,“因为你不适合靠近那里。”
“但你讨厌现在这具身体吧,”即便是我也能感受到,被困在人类身躯之中的恶罗王,完全没有半分喜悦可言,“即使重新回到人世,也接受不了这般孱弱的自己。”
或许我说的的确是事实,因为恶罗王的确在挣扎,但这样的挣扎过后,他却也对我说:“但如果要因为这种原因而让你去那种地方,我才会更加无法接受。”
这是我们相识千年以来,我听到过的、从恶罗王口中说出来的最令我高兴的一句话。
不再只是随心所欲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而是会为他人着想的恶罗王,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以让我对他说出那句话。
“我很高兴,恶罗王。”这是发自内心的告白,“很久以前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或许我们是真的无法成为朋友。因为无论是最初遇见你的时候,还是几百年前的重逢,你都让我彻彻底底的失望了。”
但时隔多年,仿佛是命运一般,所有的遗憾还是能被弥补。
“我是有过这种想法的,恶罗王,”我握住了他的手,“想要与你成为朋友。”
以前的我是否握过恶鬼之身的恶罗王的手,已经不记得了,但此刻躺在我掌心的手指极为纤细,冰冷得像是许久未曾见过天日的死物。
但握住这只手掌时,我却觉得很高兴。
即便只有一点点,即便只是一瞬间,这样的变化发生在恶罗王身上时,也就意味着我们之间曾经的“绝不可能”也会因此改变。
所以我贴着他的掌心,发自内心地告诉他,“我觉得很高兴。”
又一次收回过去的话,将那些本以为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推翻。我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在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听到恶罗王也对我说了些什么。
微凉的触感贴在耳边,我侧过脸看他,看见了那张脸上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第72章
从人类的愿望中诞生的神明,被赋予了山川河流的名字。我的信徒们为我修建神社,将我称之为“寒川主”。
这是我最初的记忆。
似乎对神明而言,有些东西的确是生来就能明白的,所以我理所当然地拥有了神器、获得了神使,力量也因日益增加的信仰而逐步攀升。
在神力抵达了某个界限的时刻,我似乎听到了细微的、似乎有什么正在开裂的声音。
不知道其他的神是否也会经历这一过程,但我觉得,在这样的裂缝愈发扩大之后,发生在我身上的变化愈发明显起来。
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清醒,以前那些令我无法理解、让我觉得难以摸索的事情,全都变得迎刃而解。
在我自身产生变化时,我的信徒间、我的神器们似乎也在发生着某种变化。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变的,即使神也如此,更不要说人类。
有信徒跑来我的神社指责我,说我未能履行神明的职责,没能庇佑他的家人,他的家人分明是那么好的人,却也要面临病痛死亡的折磨。
简直荒谬。我又不是掌管生死的神,拿这种东西来指责我的人类,不过是想给懦弱的自己寻找借口而已。
利用神明附体的方法,我附身在了神社中一名巫女的身上,当着其他信徒的面指出了他的私心。而后,我给了他一个选择。
我告诉他,“想要得到什么,就会失去什么。死而复生的方法的确存在,但你真的,能够承受要付出的代价吗?”
分明指责我的时候是那么言辞振振,但当我给了他选择之后,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不过这件事之后,慕名而来参拜的人却日益增多,也使得我的神社又被修葺扩建。
同样是在这段时间里,被我选择作为道标的召器,不知为何染上了“恙”。
被我发现时,他对我说了很长一段话,但总的来说,大概就是觉得他明明是我的道标,但我却从来都不依靠他,所以认为我一点也不重视他,久而久之,心中的扭曲生成了鬼,化为了恙。
这就真的很离谱。
我觉得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实在太差了,尤其坦白过后,他还要我杀掉他,这更让我确信这种神器不适合当道标。我叫来其他的神器,好在我的神器数量不少,所以要凑出拔禊的三名神器也不难,在将召器身上的恙拔除之后,我将他除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