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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望向我的眼神中染上了恐惧,动摇的内心刺伤了作为主人的神明,不消多时,半数的神器便从我身边离开了。
他们跪在我面前恳求我除去他们的名字,在我的目光落于他们身上时面露惊恐,像是怕我会像杀死召枝一般将他们也一并斩杀。
“好啊。”我轻声说着,除去了赐予他们的名字。
但即便如此,原本的那批神器也还是悉数离我而去,不知不觉间我的神器已经全部被新神器所取代,除了一个例外。
那是个少女模样的神器,有着一双茶色的漂亮眼睛,所以我赋予她的名字就是“茶”。在某一日,她忽然单独找到我,询问我那时为何要杀掉召枝。
我沉默了片刻:“一定要理由吗?”
我不是不愿意告诉她,而是自己也无法解释。
她睁大了眼睛,仿佛难以置信般盯着我,好一会儿才开口:“您知道现在其他神明都是如何评价您的吗?而且神器间也是,现在还会愿意当您神器的,都是些以前完全没有听说过您名字的家伙。”
她说的这些,我都是头一次知晓。
“所以呢?”我轻声问她:“你想告诉我什么?”
听到这话,她脸上的表情在某一刻让我想起了当初的召枝,他也曾用这样的表情望着我,而我却完全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明明是很漂亮的脸,这时候笑起来却很难看,就像是硬挤出来那般,她说:“您知道吗,现在不仅是人类,就连神器都开始畏惧您了呢。”
“……是吗。”原来已经变成这样了啊。
说话时我望着眼前的茶枝,这时的她仿佛在隐忍着什么,握紧的拳头、起伏的胸口,还有颤抖的肩膀……
“所以你为什么到现在还能若无其事地露出这种平淡的表情啊!在做出了那种事情!让大家变成这样之后……”
对着我吼叫起来的茶枝,漂亮的五官甚至都变得狰狞,仿佛我曾经见过的那些妖怪恶鬼,她头一次在我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也是头一次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以至于我也愣住了。
但她仍在吼着——
“就是因为你这副样子,所以大家才会离开你啊!像你这样的神明,根本无法理解我们的心情!”茶枝的狰狞在吼叫声中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名状的悲伤,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落:“明明……明明我以前也那么仰慕你……”
我没有说话,或许茶枝也没想让我对她说些什么,她只是……单纯地憎恨着我。
憎恨着杀死了自己道标的我,憎恨着令神器们感到恐惧的我,憎恨着无法理解他们的心情、让她也陷入了迷茫与挣扎的我。
召枝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再度浮现——如果把恨意全部放在我身上的话,她自己就能稍微轻松些。
被神器刺伤的疼痛再度侵袭身体,当她梗着脖子涨红了脸,说着“就像杀掉召枝一样杀掉我好了。”这种话的时候,我抬起了手。
“茶器——”我合并了两指,划去了她从我这里获得的“茶”之名,“我要将你,除名。”
*
茶枝的离开并没有给其他神器带来多大的影响,我的神器们很少和其他神明的神器往来,就像茶枝说的那样,他们不知道我的过往,所以不会因此动摇而刺伤我。
但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关于我的传闻却在妖怪之中传播开了。
当那个叫嚣着要与我一决高下的白发妖怪站在我面前时,我才意识到,似乎又有哪里出了问题。
“吾之名为茨木童子,”白发金眸的妖怪笑得很是张扬:“记住我的名字吧,因为我是会将你打败的妖怪。”
这么明目张胆地跑到我的地盘来对我说这种挑衅的话,我觉得他是活腻了。
自称茨木童子的妖怪确实很强,但在处于自己的领地、且有着神社和大量信徒的我面前,还是逊色了些。
被我打翻在地的茨木童子也没有恼怒的意思,而是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仿佛身上的伤口都不存在一般,毫无芥蒂地笑着对我说:“你果然很强啊!比传闻中还更厉害些。”
看着那张脸,我突然就不想杀他了。
被我放走的茨木童子在那之后也来找过我几次,哪怕次次挑战都会输给我也不气馁,只是说着下次一定要赢过我、让我等着之类的话,脸上永远都是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我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杀他。
茨木童子笑起来很好看,不笑的时候也很好看,永远都是骄傲又张扬的样子。所以无论何时,他都是快乐的。
但在我理解他的快乐之前,他先向我告别了。
“寒川主,虽然你确实是个很好的对手,但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所以只能和你在这里告别。”他顿了顿,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强大和弱小都不意味着永远,虽然现在的我还无法战胜你,但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一定会将你打败,所以好好记住我的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