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瞿眉目间的戾气瞬间消散了大半,原本要掐在她后颈的手掌卸去了力道,掌心微弧,仅指腹虚虚贴触着她的肌肤。
虽然知道触碰她不同的位置,可以减轻痛苦的程度也不同,赵瞿却从未试过这样将她严丝合缝地拥在怀里过。
他每次只是捻捻她的耳垂,至多就是握着她的手心。
这种程度的触碰便如同滚油中突然坠落一捧细雪,哗啦一下熄灭了沸腾的火光,但存余的痛感犹在,只是相比起原先难以忍受的痛苦要好受许多。
而她在怀里时,他几乎感觉不到痛苦,连困扰多年的头疾也消失不见了,这种周身轻盈快活的感觉,温柔地包裹着他,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谧。
好想将时间定格在这一刻。
赵瞿如是想着。
谢昭昭见他没了动静,心下也松了口气。
方才真是好险,她早就知道赵瞿脑回路异于常人,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一句“朕不是赵晛”。
还好她反应够快,假装说梦话喊了声陛下。
不然若是弄巧成拙,别说涨好感度了,他不将她丢到千步廊喂兽都是大发慈悲。
折腾了这些时候,谢昭昭也生出些困意。
但她向来不习惯与人同榻而眠,便强撑着眼皮,迷迷糊糊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赵瞿身上。
他跟越国的男子很不一样。
赵瞿身上没有熏香的味道。
时人以熏香为乐,君子更好此道,像是赵晛身上便有龙脑香的气息,而橙淮身上则是松香味。
就连谢昭昭父亲这样固执古板的谏官,平日出门都十分有讲究,他的官服要浆洗得笔挺如新,再三熏三晒,腰间坠着妻子缝制的芷草香包,整个人香喷喷的。
因为过程太麻烦,她父亲向来是不假手于人,亲自洗衣熏晒。
谢昭昭见赵瞿腰间也坠着香包,也不知为何,他身上却没有一点熏料的香味。
她正想着,脑袋顶上倏而传来一个响亮的喷嚏。
谢昭昭身体跟着一抖。
那喷嚏声并未止住,反而像是被春日肆意疯长的柳絮撩拨了般,一个接着一个。
赵瞿松开了叩在她颈后的手,低着头从谢昭昭身上捻起了一根短细的橘色毛发,他歪着脑袋盯着那毛发片刻,忽而压低了嗓音唤道:“重喜!”
话音未落,又是一个喷嚏。
重喜忙不迭小跑进了殿中,跪伏在床榻几米远之外的地方。
他自然是不敢直视榻上的龙颜,便垂着首低眉顺眼将视线落在了地上,可这次重喜却没在床榻下看到太子妃的身影。
他略有些疑惑,听到帷帐内传来接连不断的喷嚏声:“去大吉殿,阿嚏——找找殿内有没有一只猫,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