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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梓还是头一次见重喜,听见重喜说话结结巴巴,急得直扣手指头,但毕竟是天子身边的内监,她不好直接打断
,便站在一旁面带微笑地盯着重喜看。
她一眼就注意到重喜的眼睛有些湿润,他手里提着的琉璃风灯映在唇上,火光里隐约照出深深咬痕,垂下脑袋的两侧耳垂搓得通红发肿。
橙梓顿时生出了一个惊为天人的想法,等重喜退下,她迫不及待扯了扯谢昭昭,压低了嗓音:“你知道陛下不近女色吗?”
谢昭昭对赵瞿不甚了解,大部分都是通过父亲之口得知他的荒唐事迹。
虽然入宫侍疾的这几日见得频繁了些,她却始终琢磨不透赵瞿这个人,他看起来性子阴晴不定,行为疯癫异常,实则城府极深,根本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昏庸无能。
从赵晛那里听到了越国宫廷秘史后,她更加笃定赵瞿这个人不简单,如今听橙梓这样问,她倏而忆起上次在太后千秋殿里见到的百位嫔妃,不明所以道:“怎么了?”
橙梓凑近了她:“我之前无意间听到祖父与太后谈话,他们说陛下不能人道,那后宫佳丽三千,他有心无力便索性搬到了立政殿。我方才见那内监公公眼中含泪,唇下咬痕,耳垂红肿,恐怕陛下不是不能人道,而是有断袖之癖。”
“……”
谢昭昭一阵沉默,忍不住道:“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那你说陛下为何选一个结巴当内监?”橙梓哼了一声,“还是一个这么年轻俊秀的太监。”
这一下问到了点子上。
赵瞿是出了名的没耐心,他没耐心上早朝,便在朝殿内拉了层厚厚的珠帘,有时早朝上到一半那珠帘内已是换了人,龙椅上坐着个穿着龙袍吓得畏畏缩缩的太监,直到半个月后大臣们退朝跪拜时瞥见太监的鞋才发现异样。
他还没耐心批奏折,经常随机从奏折中抽出十几张扔进火盆里点燃,有时还会在奏折上写写画画,写狗屁不通毫无韵律的诗词,画全身光赤的臣子嬉水图,将大臣们臊得老脸通红。
最让赵瞿没耐心的,还是后宫的佳丽们。
朝臣们绞尽脑汁将女儿们送进后宫,而赵瞿一向是来者不拒,如同收集手办一样,将各色美人纳入后宫。他从不宠幸她们,只将她们当做好看的物件儿般,好吃好喝供着,但总有人不满于此,譬如赵晛的生母。
如今想来,没人知道赵晛生母是自愿还是被迫。
世人只知道她胆大妄为给赵瞿下了药,虽然一举怀上了龙嗣却并不受宠爱,生产时因胎体过大难产而亡,最后被太后剖开了肚子,当着赵瞿的面取出险些憋死的赵晛,到死了都不能体面下葬。
此事以后,赵瞿便搬到了立政殿,很少踏入后宫了。
偶尔会有嫔妃来此走动,借着送汤送点心的由头想见一面赵瞿,却连立政殿的殿门都进不去,只有去千秋殿给太后请安时才能有概率见到他。
但赵瞿实在太冷淡,只顾着陪太后用早膳,看到百花齐放的嫔妃们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又向来行径疯癫,时晴时阴,嫔妃们对他是恐惧大于爱慕,生怕行差踏错便触了天子逆鳞,招惹来杀身之祸。
这样一个毫无耐心的人,竟然选了个说话不利索的太监贴身侍候,也难免惹得橙梓胡思乱想。
得了天子口谕,谢昭昭回去收拾行李,一进门便看到了趴在地上狗吃屎造型的赵晛,她蹲在一旁欣赏了片刻,只恨古代没有手机不能拍照发个朋友圈。
赵晛还昏迷着,她连唤了几声他都没有反应,谢昭昭看着他脸侧飘起的绯色,忽然想起昨晚上他胡乱摸她的样子。
她怒上心头,手随脑动,啪啪两巴掌落在了赵晛脸上。
两掌下去,堵在她嗓子眼里的闷气竟是奇迹般的消退下去。谢昭昭想打他很久了,此刻盯着他红通通的脸颊有些意犹未尽,她正思索着要不要继续打,手掌已经不受控制扇了下去。
这两巴掌下去后,谢昭昭又犹豫了。
她一共打了他四巴掌,但是“四”不吉利。
谢昭昭想了想,又补了两巴掌。
这下吉利了,她却觉得“八”寓意更好。
她又是一掌下去,正要再补一掌,赵晛淌着鼻血幽幽睁开了眼。
他神色迷茫地抬头看向谢昭昭:“阿昭,我怎么在地上?”
谢昭昭:“殿下摔倒了。”
赵晛疑惑:“我的脸怎么那么疼?”
谢昭昭:“殿下脸先着地。”
赵晛一愣:“可是我好像流鼻血了?”
谢昭昭:“殿下摔伤了鼻梁骨。”
赵晛看向她悬在半空的手:“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谢昭昭想了想,啪的一声利落地扇在了他脸上:“驱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