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不像一台机器。她就像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过,毕竟她比其他所有类型都要复杂得多。那是肯定的。他们说她甚至比厨房机器更加复杂精细。”
“我们确实为她付了一大笔钱。”汤姆说。
“没错,”玛丽·菲尔茨喃喃低语,“她真的很像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她的声音里带有一种奇怪的调子,“真的很像。”
“她肯定能把孩子们照顾好。”汤姆又开始埋头看他的报纸。
“但我很担心。”玛丽放下咖啡杯,皱起眉头。他们正在吃晚餐。时间已经很晚了,两个孩子都已上床睡觉。玛丽用餐巾擦了下嘴,“汤姆,我很担心。希望你能听我说说。”
汤姆·菲尔茨眨眨眼睛,“担心?担心什么?”
“担心她。保姆。”
“为什么?”
“我不知道。”
“你是说我们必须再次把她送去维修?我们才修过她。这次是什么问题?要是孩子们看不到她,又会——”
“不是那个。”
“那是什么?”
他的妻子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站起来离开桌子,穿过房间走到楼梯口。她凝视着上方一片黑暗。汤姆困惑地看着她。
“怎么了?”
“我想确保她不会听到我们说话。”
“她?保姆?”
玛丽朝他走过来,“汤姆,我昨天晚上又被吵醒了。因为那些声音。我又听到了,同样的声音,我以前曾经听到过那种声音,而你告诉我那并不意味着什么!”
汤姆做了个手势,“确实,那意味着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担心的就是这个,等我们所有人睡着以后,她会下楼来。她会离开孩子们的房间。她刚一确定我们都睡着了,就会从楼梯上尽可能悄悄地滑下来。”
“但为什么?”
“我不知道!昨晚我听到她下楼,从楼梯上滑下去,像老鼠一样安静。我听到她在楼下四处移动,然后——”
“然后怎样?”
“汤姆,然后我听到她从后门出去,走到房子外面。她进入后院。我暂时只听到这些。”
汤姆摸着下巴,“继续说下去。”
“我仔细倾听,在床上坐起来。你睡着了,当然。睡得很熟,怎么也叫不醒。我起身走向窗边,拉起百叶窗向外望去。她在外面,在后院里。”
“她在做什么?”
“我不知道,”玛丽·菲尔茨脸上满是担忧,“我不知道!一个保姆究竟能做什么,大半夜在外面,在我们的后院里?”
夜色黑漆漆的。可怕的黑暗。但装上红外线滤光片后,黑暗就消失了。那个金属身影从容向前移动,穿过厨房,她把踏板缩回去一半,尽可能保持安静。她走到后门,停下来倾听。
万籁俱寂,房子里十分安静。他们都在楼上酣然入梦,呼呼大睡。
保姆推开后门,移动到外面门廊上,门在她背后轻轻关上。夜晚的空气稀薄寒冷,而且充满了各种古怪的刺鼻气味。春夏交接时分,地面仍然很潮湿,而七月炎热的太阳还没来得及杀死那些不断生长的小虫子。
保姆走下台阶,来到水泥路面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在草坪上移动,湿漉漉的草叶掠过她身侧。过了一会儿,她停下来,靠着后侧踏板踮着脚站起来,前端伸到空气中。她的眼柄探了出来,坚硬紧绷,轻轻挥动。然后,她又降平踏板,继续向前行进。
那个声音传来时,她正绕过桃树,打算返回房子。
她立即警惕地停了下来。侧门打开,灵活的钩爪警惕地完全伸了出来。在木制栅栏的另一侧,几排大滨菊旁边有些动静。保姆迅速打开滤镜紧紧盯着那边。只有几颗暗淡的星星在天空闪烁。但她已经看到了,这就够了。
栅栏另一侧,第二个保姆正在移动。她静静地穿过花丛,走向栅栏,尽可能不发出噪音。两个保姆突然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互相打量——绿色保姆在自家院子里等待,蓝色的外来者朝栅栏走来。
蓝色外来者是个更大的保姆,设计用于照看两个小男孩。她已经被使用了一段时间,两侧有些凹陷和扭曲,但钩爪仍然强劲有力。除了通常的强化金属板,她的鼻子上还有个韧性钢的圆形凿孔,一个突出的下颚已经滑入卡槽,做好了准备。
她的生产厂家——机械制品公司——在这个下颚结构上花了很大工夫。这是他们的标志,他们独一无二的特点。在他们的广告里,他们的宣传册上,反复强调所有型号都安装了结实的下颚铲状工具。除此之外,还可以选择辅助工具:电力驱动的切削刀刃。只要另加费用就可以轻松安装在他们的“豪华线路”型号上。
这个蓝色的保姆就安装了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