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起来,”玛丽·菲尔茨说,“在没有保姆的照顾下,我们竟然也能长大。”
毫无疑问,保姆的到来彻底改变了菲尔茨一家的生活。从孩子们早上睁开眼睛到晚上临睡前,保姆一直都在他们身边,看着他们,陪伴他们,关照他们的一切。
菲尔茨先生知道,在他上班时,他的孩子们很安全,绝对安全。而玛丽则从无数的家务和烦恼中解脱出来。她不必叫醒孩子们,给他们穿衣服,看着他们洗漱、吃饭,诸如此类。她甚至不用送他们去上学。放学后,如果他们没有立即回家,她也不必焦虑地来回踱步,担心他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当然,保姆不会溺爱孩子们。如果他们的要求荒谬或有害(比如要商店里所有的糖果或者警察的摩托车),保姆就会铁了心地拒绝,就像出色的牧羊人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拒绝羊群的愿望。
两个孩子都很爱她。有一次,他们不得不把保姆送去修理店,孩子们哭得没完没了。无论母亲还是父亲都无法安慰他们。最后,保姆又回来了,一切都恢复正常。真是及时雨!菲尔茨太太已经筋疲力尽。
“上帝啊,”她一下子躺了下来,“没有她,我们可怎么办?”
菲尔茨先生抬起头,“没有谁?”
“没有保姆。”
“天知道。”菲尔茨先生说。
保姆唤醒熟睡的孩子——从他们头顶上方半米的距离轻柔地哼唱音乐——她会让他们穿好衣服,准时下楼吃早餐,脸洗得干干净净,完全没有起床气。如果孩子有点儿闹别扭,保姆会把他们放在背上下楼梯,以便让他们高兴起来。
这样真的很好玩!几乎就像坐过山车一样,鲍比和琼拼命抓住保姆,她用一种很有趣的滚动行进方式,一阶一阶地滑下楼梯。
当然,保姆不负责准备早餐。那是厨房的活儿。但是她会看着孩子们好好吃完饭,早餐结束后,她守着他们准备去上学。他们把书整整齐齐收拾好以后,她开始了最重要的工作:在繁忙的街道上确保他们的安全。
城里有很多危险,保姆需要随时保持警惕。速度极快的火箭车载着生意人去工作。曾经有个小流氓想要伤害鲍比。保姆迅速伸出右侧钩爪使劲一推,他就拼命号叫着跑掉了。还有一次,有个醉汉来搭讪琼,天知道他在想什么。保姆用她强大的金属身体把他挤进了排水沟里。
有时孩子们会在商店前流连忘返。保姆会轻轻戳一下他们,催促他们。如果孩子们上学要迟到了(偶然现象),保姆会把他们放在背上,沿着人行道适当地加速行驶,她发出一阵嗡嗡声,啪嗒啪嗒地飞速前进。
放学后,保姆会一直和他们一起,看着他们玩耍,照管他们,保护他们,最后在暮色渐浓时,劝说沉溺于游戏的孩子踏上回家的道路。
果然,晚餐刚刚摆到桌上,保姆就催着鲍比和琼从前门走进来,咔嗒咔嗒、嗡嗡转动地催促他们。正好赶上吃晚餐的时间!他们飞快地跑进洗手间,洗干净脸和手。
到了晚上——
菲尔茨太太沉默下来,微微皱起眉头。到了晚上……“汤姆?”她说。
她的丈夫从报纸那边抬起头来,“什么?”
“我一直想和你谈谈这件事。很古怪,我无法理解。当然,我不太懂机械方面的东西。可是汤姆,当晚上我们所有人都睡着后,房子里寂静无声,保姆——”
传来一阵响动。
“妈妈!”琼和鲍比蹦蹦跳跳地走进起居室,他们高兴得小脸通红,“妈妈,我们回家路上和保姆赛跑,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鲍比说,“我们击败了她。”
“我们跑得比她快得多。”琼说。
“保姆在哪里,孩子们?”菲尔茨太太问。
“她来了。你好,爸爸。”
“你们好,孩子们。”汤姆·菲尔茨说。他把头歪向一侧,仔细倾听。门口传来一种奇怪的摩擦声,嗡嗡作响,在地面上刮擦。他笑了笑。
“是保姆。”鲍比说。保姆走进房间里。
菲尔茨先生看着她。她一直令他很感兴趣。此刻,房间里唯一的声音就是她的金属踏板在硬木地板上刮擦的声音,一种节奏分明的独特声音。保姆停在他面前几米远的地方。两只光电管的大眼睛安装在柔软的电线眼柄上,一眨不眨地打量着他。眼柄若有所思地动了动,轻轻摇晃,然后又缩了回去。
保姆的整体形状是个球体,一个大金属球,底部扁平,表面上喷涂的暗绿色珐琅涂层已经磨损出不少缺口。除了眼柄之外看不到什么部件,踏板也藏在内部。外壳两侧各有一扇门的轮廓。必要时,磁性钩爪会从里面伸出来。外壳前面有个尖端,使用强化金属。前后分别焊接了金属板,使她看起来几乎像是一台战争武器、一辆陆地坦克或者说一艘船,一艘登上陆地的圆形金属船;又或者说是一只昆虫,潮虫。
“快来!”鲍比喊道。
保姆突然微微转动,踏板卡住地面转过身来,一扇侧门打开,探出一根长长的金属杆。保姆开玩笑地用钩爪抓住鲍比的手臂,把他拉过来,放在自己背上。鲍比双腿跨坐在金属外壳上。他兴奋地踢来踢去,上下蹦跳。
“到街上赛跑!”琼喊道。
“加油!”鲍比叫道。保姆向外面移动,带着他离开房间。她像是一只由嗡嗡作响的金属和继电器、咔嗒咔嗒的光电池和管子构成的大圆虫。琼跟在她身边跑。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父母两人。
“她不是很棒吗?”菲尔茨太太说,“当然,如今机器人很常见,肯定要比几年前多得多。到处都能看到他们,在商店柜台后面销售,在公共汽车上驾车,在街边挖掘沟渠——”
“但保姆不一样。”汤姆·菲尔茨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