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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两人的说话并无不妥,只不过是简单的寒暄,但纪书勤应该是急于要走,于是说了一句,“等回头乔将军归京,有空再来家中做客,我父一定好好招待。”
纪备在前两日,已经带着吉布哈的队伍日夜兼程往余北去了,而纪书勤既然能说出这句话,便意味着最起码在乔胜当时去往抚南之前,一定去过纪府,而且不止一次,不然纪书勤不会拿这个来做客套话。
只不过,纪家与乔家也并未交好,起码此前从未听过乔胜到纪府做客的事情。
顾曦和陆玉窈一对视,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瞧出了不对劲。
玉太妃曾经暗示乔洁,裴衡不会立顾曦为后,而裴征是玉太妃儿子,乔胜如今已经去往抚南,顾曦心中其实一直很不安,如今如果加上一个纪伯伯,她忽然感觉有些害怕。
夜已经深了,顾曦却有些睡不着。
一夜的翻来覆去,让她只生出来一个念头,那就是不得不防。
于是天还没亮,顾曦便叫来执书给自己梳妆,而后由乘风护送着,从府中偏门悄悄去了陆府。
陆明见到顾曦,倒也不惊讶,他的这个小侄女,从小就是聪明的,自从护送质子回余北一事没落在自己头上之后,他就知道顾曦肯定会来找自己商议,更何况还有昨日玉窈回家之后说的那件事。
两人进了书房,一时间竟都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片刻后,陆明终于叹了口气,“人生在世,万事不得不防。”
顾曦喉咙有些酸涩,“陆伯伯的意思是?”
他摇了摇头,从案上拿起一封信给了顾曦,“这是南边旧友给我传来的信件,上面说,乔胜到安州之后,私底下去过溪州。”
顾曦眼神发紧,“这么说来,乔胜跟玉太妃一家确实有勾结。”
“这是肯定的了,”陆明说着,“我此前得到消息,乔胜出发之前,皇上曾召其密谈,谈话的根本就是要他防范溪州,如果乔胜没有古怪,他就不可能做出此事。”
顾曦捏着那封信,“此事不能由你我捅到皇上那里,陆伯伯可有办法。”
“石目,我已经让人将此事暗中说给石目知晓,并不会暴露你我,石目是太皇太后的人,向来太皇太后定也告诫过他要小心毅王,此事有他上报,望舒不必忧心。”
顾曦的想法跟陆明一致,见他这样说,也就放心了。
陆明:“不过,你方才说的,此事不能由你我说起,又是为何?”
顾曦便整个人靠在交椅上,“陆伯伯应当能猜到才是,其实我一直都有疑惑,为何我父亲死后,并无适配的封赏的。”
顾璞是在班师回朝途中被刺杀而死的,论起来也是未战而亡,再加上大将军身份,再怎么说,他死后,也该是追封官职和赏赐金银的,但当时仅仅只是赏金万两。
当时的顾曦处于悲痛之中,并为察觉不对,但后来冷静之后,不是没有觉得处处都透着不对劲,再加上眼前陆明被排斥在外,很难不让人察觉到更加不对劲的地方。
而顾曦这里还拥有着另一个消息,那就是皇祖母连母亲都不放过。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指着,一定是父亲发生了什么事情才遭到了如此对待,而一个武将能做错的事情是什么呢,无非就是叛国通敌。
顾曦坚信父亲一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但如果宫中确实因此忌惮陆伯伯,那就只有一个缘由,父亲被陷害了。
陆明沉默了许久,而后淡淡开口,“有件事,我以前没跟你说,是怕你多想,但是眼下看来,我是该跟你说一下了。”
“顾璞的功夫我是知晓的,他被刺杀遇害我一直觉得有疑惑,”陆明声音很平静,眼神像是透过虚空看向了远方,“当时我们驻扎在河边,那夜是我带兵巡逻,后来回到帐边,就看见了纪备从你父亲帐中出来,我原本并未觉得不妥,以为两人只是谈话聊天,而且夜已深,我也疲了,便回帐休息去了,只是不过过办个时辰的时间,外面就乱了起来,而且不知道为何,我的帐篷似乎被围攻得最厉害,等我和将士解决掉我附近的刺客时,你父亲的帐篷里已经传来了遇刺的消息,我立马过去,只是已经来不及了,你父亲心脏的位置是一把匕首,当时我悲痛欲绝,并未发现不对,可是等安顿好你父亲,我才回想起那夜你父亲帐中似有酒味,顾璞向来以身作则,身在军中并不喝酒,我便觉得不对,于是便回到你父亲的帐篷中想要查探一二,但是却被告知这帐篷已经有人清洗过了,我刚要问是谁,纪备就过来说是他。”
“明明是胜仗,回京途中却被杀害,死的还是军中大将,若是帐中依旧一派乱糟糟景象,极易扰乱军心,抚南能刺杀一次,就能刺杀第二次,他也是为了大军着想,我并未生疑,只是在我接下来问起昨夜他和顾璞谈论的是什么,喝的又是什么时,纪备愣住了,像是没想到我会看到,但他说那夜喝的只是清茶,我也并未想太多,只不过在接下来回京的途中,我时常看到他一个人愣愣地看着你父亲的棺椁,那副模样,却并不是简单的缅怀,”陆明眼中带上了一丝审视犯人一样的精明,“后来我存了心思,等回京之后我便上门去找纪备,却被告知他喝醉了酒,我担心他是伤害过过度,于是去看了他,结果却发现醉了酒的纪备嘴里念着‘他对不起顾璞’,我实在想不出来他能做出什么事情对不起顾璞,便趁他喝醉酒,问他,他这才说,那夜他和顾璞喝的确实是酒,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话说到一半他仿佛清醒了,说就是酒,如果不是那坛酒,说不定顾璞就不会不敌被害,又说那日他是害怕我会责骂他,才骗我是清茶,但是……我总觉得他那天要说的,除了是酒之外,还有其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