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的变故完全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据说事情发生的时候,就在这栋楼下,又是有居民在吵架。
两人吵得正不可开交,砰一声,天台上的花盆碎了一个,连泥土带碎瓦片劈头盖脸往下掉,把吵架的两位居民吓够呛。
仔细一看只是花盆,两人惊魂未定,一致对外就冲顶楼骂了起来。
结果楼上忽然探出一张面带微笑的脸,正是老林,直勾勾往下看着也不出声。
那天台给他放满了花盆,繁茂的花种掩映间,老林的脸俯瞰下来,几乎是若隐若现的,其他部分根本看不清。
怒气上头的两个居民声音就小了下去,感觉心里毛毛的瘆得慌,对视一眼都干笑。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口,尴尬道:“……其实,多大点事儿。算了吧。”
另一个也点头,腿都有点软了,说道邻里之间是没必要,还是各回各家吧。
此时两个陌生人之间爆发出了惊人的默契,竟然一扭头都快步就走,好像背后有恶鬼催命一样。
背后轻飘飘地啪嗒一声,一枚脱离了花盆和泥土的月季才连根带叶掉在地上。
“……等会儿,你是说,只有花掉了?”
跟着我们一起来的老爷子有点惊疑不定,一口气捂着好像没喘上来,白着脸问:
“那老林呢?你倒是别卡在这种要命的关头啊。他到底又是什么时候跳的?给个痛快行不行?”
张甲的脸色很难看:“这就是问题所在。”
他带我们进了楼道,里面明显阴冷了许多,我们跟着他一路上到四楼,就看到有个房间大开着,满屋的灰尘落了厚厚一层,应该是第一起跳楼自杀案后就被暂时清空搁置了。
正对着门进去就是一扇窗户,同样是敞开着,往外看去一览无余。
我在四楼的这间房间里站了一会儿,就感到难言的憋闷,浑身不自在就想往外走。老爷子才点灯熬夜通宵过的更是脸又白了两分,颤颤巍巍就找了把椅子扶着坐下,也顾不得嫌脏,靠在窗边顺着胸膛吹风,俨然是吃不消了。
“老林的房间不是说在二楼?”我问张甲,知道他先带我上来必定是有原因的。
果然看他深吸了一口气,缓慢道:“少爷,这屋里的布置你都过眼了吧?”
我点头说差不多,这屋里布置比较简单,屋形又是四四方方,打眼过去就有大致的印象了。
他这才带我下楼,往二楼回走。老爷子在后面就摆手,说让我们先去,二楼听起来堪比龙潭虎穴有点危险,他就是个画图的,又不姓张,能活到这硬朗的岁数全靠出门绝对不滩浑水,让我们有事也最好别再喊他。
我对二楼的情况也有些心里打鼓,也就没强求,让他好好休息。
走到门口想想不放心,让给我守夜的两个伙计都留下陪他,叮嘱他最好还是搬个椅子到过道休息,不要在屋里久留,这才跟着张甲的步子下了楼。
这次重回二楼,已经见过四楼门户大开,再看二楼关得严严实实的防盗门,我就感觉出来了非同寻常的滋味。
张甲上去敲门,过了一会儿,屋里似乎聊了两句什么,徐佑才过来开门,带着有些冷凝的表情默默让我进去。
一进门,这次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解释,我几乎是马上身上冒起一股寒意,就发现二楼的布置和四楼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一定要说不同的话,老林的这间房间里家具摆设似乎还更老旧一些,磨损的痕迹比楼上更甚。
奇怪,也就是说,按逻辑来讲是老林这间屋子先有这样的布置和使用。如果两者间有谁模仿谁,那就是早就清空闲置了的四楼住户模仿了后住进来的老林。可人家早搬走了,哪有机会提前模仿一个没见过的后来者。
这好像有点说不通啊。
另一个很奇怪的事情,是就在靠近窗口的这面墙,墙根下一排花盆整整齐齐,大朵大朵的绣球菊和月季堆在一起,花枝繁茂得近乎妖异。中间有个缺口,摆明是少了一盆。
我回想了一下在楼下仰望天台时看到的景象,确定这一排多出来的花盆,不管是花种的选择还是花盆的摆放顺序,似乎跟天台上是对应的。
从位置上来看,除了楼层不同,上下的花盆位置也差不多是重叠的。
屋里此时没开灯,清晨的天光没办法把屋内完全照透亮,居然比楼道里还要冷一些。
我走动了两步,就看张添一从洗手间出来,似乎在想着什么,手上全是一种微微泛暗红的泥土。
看到是我来了,他也没耽搁,比了个手势就让我过去。
我跟着他进了有些逼仄的洗手间,当即愣了一下。
说是洗手间,但这屋子不大,也就是出租屋里格挡出来的一个小空间。除去最角落的一个蹲厕,连洗手池都没有,只有一个水管立在那里,带了个看着很简单的水龙头,下方是一个地漏,想必洗漱全都靠这点布置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