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了贪吃蛇的小游戏。
像素点的长蛇只会不断不断变得越来越长,但空间依然只有那么大,这个过程里,一旦回避不了就会咬中自己的尾巴,游戏的空间就会被像素点填满,蛇也会融化其中被吞没。想要活着,就得不停地行动,绝对不能停。
我可以肯定,那些东西是在等着我继续下爬。
这是一种无声的催促。
可能是这个场景实在太荒唐了,以至于当副手冰冷潮湿的手抓住我的脚腕时,我竟然没有踢开他,反而只是深深呼了一口气。
我的脸颊、耳侧、腹部、手肘,现在全是血和擦伤。
氧气瓶由于实在占地方,是被我早就解下来拖在脚后跟处的,只靠那根长长的吸氧管道连接着。面罩已经四分五裂,我用力咬着那根供氧的管道,用手指和自己的体重压紧。
令人窒息的安静里,副手居然不再说话了。现在只剩下让人发疯的死寂。
极度的拥挤和幽闭之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山魈们的哀鸣也消失了。
紧绷的本能开始预警,提醒我必须立刻恢复行动,不能这样催一步动一步。
可是,我苦笑起来,往前伸直的手臂此刻摸到了坚硬的东西。
这条岔路到底了。
前路不通。
不,也不能说完全不通吧,我的手指依然摸索到了些微裂缝,但那种狭长的裂缝不比纸厚。就算现在把我剥成人皮,也不一定能够挤下去。
鬼迷心窍爬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爬到这里,被堵在尽头吗?
我恍惚了一下,好像这时候才感觉奇怪,纳闷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
实际上,这一路上我的举动似乎都很没有道理,但就是没有任何抗拒和怀疑。
反而有一个声音回荡在我的脑海里,让我安心,告诉我不用多想什么,下方会有路的,下方没有任何危险。我只要毫不犹豫往深处挤,把自己填充进去,一直往下直到把坍塌和裂隙填满就可以。
可是……然后呢?
伴随着这个又逐渐模糊的念头,好像已经重复了无数次类似的画面,我神使鬼差又往前摸了一下。
奇怪,那个坚固的尽头,居然往后又退了一寸。
……我真的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爬到底了吗?我到底在哪里?
那个不停缓慢后退的“尽头”,是什么?
若有所觉,我慢慢把脸伸过去,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黑暗之中完全无法识物,但此时,轻微的一声响,后方属于副手的头灯在幽深中头一回亮起。
光源越过我的阻挡,在我的肩头艰难泄露出些许。
照亮了一张苍白僵硬,已经浮现尸斑的脸。
它正直勾勾地面对面近距离看着我,卡在水道中,一寸一寸地往无尽的下方滑落。就是它在一路盯着我,呼喊我,劝说我,安抚我,跟着我的速度倒退着走,给我引路。
我所摸到的狭窄缝隙,是它空洞张开的嘴。
那是本来此刻该在我身后的,副手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