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之前,我一定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身处如此诡谲复杂的情境之中,但随着我鼓起勇气向面前一步之遥的未知事物靠近,直直和它该有的位置重叠,那个未知可怖的嘚嘚声忽然停住了。
过了一会儿,像是失去了目标感到困惑,那个原本一直在疯狂追猎我的东西开始往别的方向移动,接着,在整个天台上忽远忽近、毫无规律地游荡起来。
我摸了把眼皮上的汗珠,脑子里竟然秀逗了,有点期望来阵微风,好把我后背打得湿透的衣服吹一吹。
掐灭这个明显是飘了的危险念头,我的嗓子已经干痛到说不出话了。
离我最近的一个伙计抬了下手,想扶我一把,但没敢轻举妄动,纠结片刻,无比小声喊我,听起来应该是武丑,“……顾问,这到底是?”
“就像我刚才说的,他们在追我的脚印。”
我说,脑子里也有点乱,还有一种说不出滋味的淡淡悲哀。
武丑自然是没明白,啊了声,又不好意思在这种关头多嘴追问,我顺了顺胸口岔着的气,回答给他和天台上所有人听,复杂道:
“刚才那个脚步声最初出现的地方,有人能判断出来在哪里吗?”
人群里犹豫了一下,有人立马回答,“感觉是离我最近,应该是靠近天台铁门……”话没说完,他已经反应过来,惊疑道,“从楼下一路走上来的?”
武丑也吃了一惊,“等会儿,这听起来,怎么像是……像是……”
“准确地说是跑,”我道,嘴里泛苦,“就是你想的那样,白天在楼道里消失的那两位兄弟,是听到我抓人的指令冲出去的。那么,然后呢?”
天台上陡然一静,都浮现了同样的假想,不由不寒而栗。
此刻,在我们的共同幻想中,正有两个伙计从四楼房间中冲出,小心锁上了房门。
听到我大喝“站住”的声音时,我们三人前后不同的脚步声在楼道上方响起,在我的视野中,是两位伙计的衣角一闪而过。
而对他们来说,前方急促的脚步声永远比他们快一拍,他们一层层楼往上狂奔,不知道追逐的就是下一秒自己的行踪,目之所及连可疑者的背影都没有。
直到他们抵达空荡荡的天台。
时间戏谑的骗局在此刻让他们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事情。
天台的锁不知道被谁撬开了,已经凝固的、不知从何而来的血污到处都是,踩在上面就能感到粘腻的怪诞触感;黑夜横跨数个小时,笼罩在四面八方。
而被他们追逐的脚步声居然还在逃跑,但在他们愣住不动的片刻,脚步声从三个缩减到了一个,变得异常清晰。
并且,这一刻冷静下来的两位伙计们在黑暗中向四周警惕望去,会马上意识到,这个仅存下来的脚步声是多么熟悉。
和各位训练有素的张家伙计们不同,唯独我的脚步声,因为缺乏系统化的锻炼,体力也和普通人相差无几,应当是非常独特好辨认的。
“所以,他们发现我在逃跑。发现此刻的我不知道在亡命躲避什么。”
我无法猜想在那个瞬间,两位伙计是多么的惊愕不解,也许他们也犹豫过回头一探究竟,看看我是不是还在楼下,但当他们忐忑望向下方回环重叠如漩涡的楼道,却发现一个很恐怖的事情:
没人追上来。
后方没有任何人追上来支援。就好像一开始的指令就是错觉,引走他们的不过是看不见的妖邪。
那一刻,很难想象他们是怎么样在瞬间下定了决心,立刻放弃了疑问,毫不犹豫向我逃亡的脚步声追赶过去。
这就是刚才发生的事情,在同一片黑暗中,他们和其他伙计做的其实是一样的事情。有人选择远离我企图引走危险,而他们想扑上来替我阻拦。
直到我灵光一闪明白了真相,选择向他们靠近,我的脚步声违反常理地停在了他们的脚下。
“是老林给我的启发。”我说,“他和那个大学生共处一室时,就是类似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