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黄伢子留下的地图是把其他不相干的房间、墙体都隐形省略掉了,只留下了每个房间投出光亮的那面墙。这是一张上帝视角的俯瞰透视图。”
我想到了毕加索的《公牛》,十一度的易稿,从形象写实的躯壳到一堆简洁的线条,最终只保留公牛之为公牛的必要线条,其余全部舍弃。如果只看最后的成图,很多人多半也是不明就里,搞不懂这算什么绘画艺术。
在黄伢子的视野中,整个小区正是被解构的公牛,舍去了所有冗余细节,只留下最核心的标识和原始美丽。
是我错了,这张地图根本没有那么难以理解的,老爷子那样醉心于建筑和绘画的大师能恍然看出来,换个心思直白单纯如孩童的,恐怕也能很快破解谜底。
而我倒好,潜意识里到底还是太自负,居然聪明反被聪明误,把能解读出地图的唯二两个人选,老爷子和火并都丢在楼下房车里坐冷板凳。
“哥,你是怎么发现的?”
听我问话,叁易没有隐瞒,指了指脚下,“你还记得吗,刚才我们一路上来的时候,你有检查室内的灯,都没能打开。”
我醒悟,“所以,不是被断电了?”
“不是,我看了下,是灯泡里的灯丝被人为破坏掉了。手法很巧妙,不亲手去摸过那些灯丝是发现不了的。”
明白了,我吐了口气,“你觉得做这事的会是谁?”
“可能是老林,也可能是黄伢子的后手。”叁易没有迟疑,“我在发现灯的问题后,就一直在想到底是为什么。能暂时得出的结论是,亮起的灯光或许有特殊意味,需要尽量避免。”
“直到刚才,”他停顿了片刻,才说道,“丁九跳下去的时候。”
用叁易的说法,他对光线的明暗变化比常人要敏锐很多,在丁九坠楼的瞬间,他注意到丁九背后,对面楼层的房间里似乎是有微弱的灯光在晃动。
那是种很怪诞的光线变化,就像是什么东西在刹那间经过了照明物,遮挡中短暂留下了无法理解的体态。
“我原本是有机会出手拦住丁九的。”叁易说得很平淡,“但当时我一直在看那个灯光,它却没有再动。”
“我知道,”我说,心里忽然有点酸楚,知道他并不是冷漠,也不是在辩解什么。一个不在乎他人生死的人,是不会耿耿于怀,更不会第一时间沉默着帮我找到血脚印、查明丁九的死因。
明明分别多年已经很生分了,此刻我却好像重新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兄长,感到他有很多东西无法诉说。
眼下不是谈心的时候,我拍拍他,收起复杂的心情。
此刻天色越来越暗,天台上的伙计们也都清楚看到了那些被灯光标记的墙面,我和徐佑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暂时不要离开9栋的庇护,问他有没有办法观察那些亮起的房间。
好在张家人出门办事从来是准备充分,我话音未落,就看大部分伙计都低头,居然从怀里掏出钩爪和套绳来。
我面色古怪,一面叫伙计里分出一组人,去把房车里的老爷子和火并护送上来,现在情况有变,在9栋里总归安全些;
一面就看方獒自告奋勇,很熟练一拋,金属光泽的沉重钩爪砰一声,飞射出去砸坏了对面的一扇有色玻璃窗。
我已经完全忘记自己还在被叁易绑票了,下意识就用胳膊肘怼了下不知何时凑到身边来的张甲,“你们这是打算隔空给人家做拆迁?”
张甲吓了一跳,恨铁不成钢瞪我,“祖宗!我在趁机营救你!”
我道是是是,别管这些小事了,钩爪能砸玻璃,那能拆墙吗?
“能,就是累。”张甲无语,“但方獒这孙子挑的是承重墙哎。”
我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徐佑那黑心的一挥手,说顾不得那么多了,麻溜点拆个大概四分之一的大窟窿,也够我们看清屋里情况了。
不行再拆别的屋,这儿就属亮着灯的房间最多,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