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让我惊讶的不是洗手间里近乎简朴的布置,而是一张折叠床。
对,非常莫名其妙的,屋里好好的床铺闲置着,洗手间里却愣是挤出了一个不太宽裕的空间,摆了一张能折叠收纳的铁床。
床头的栏杆有点掉漆,但非常光滑。
我眼前几乎是马上有了画面,想象到老林一个人是怎么安静地住在这间古怪的房间里,夜晚时分就蜷缩在这张小床上,把大部分的空间都空在那里,好像在避让什么。
“那排花盆是固定的。”张添一补充道,“我和徐佑刚才让伙计试着搬了一下,不能移动。检查后发现花盆底部似乎是拧了螺栓打了钉子,螺栓膨大后完全和地板固定在一起了。”
我直皱眉:“他不希望这些花盆移动?”
“目前看来是这样。”
张添一示意我看折叠床底下,拉出来一个小箱子,里面打开是几套换洗衣服,叠得非常整洁,而且似乎是为了防潮,还特意收在了真空包装里。
我往箱子里翻了翻,发现里面确实有个简易的小机器可以抽掉空气。
这么一个生活细致的人,虽然过得有些简朴,但看起来还是处在一种稳定从容的情绪中的,不像是被什么震怖后歇斯底里的样子。
老林毕竟是做任务查跳楼事件来的,过得简单些是在情理之中。从他做事的风格来看,能在这里先住上大半个月观察情况、熟悉环境,似乎也是很有耐心的一个人。
我闭眼代入想了想,如果我是老林,我为什么会在屋里做这些奇怪的举动?
张添一没有打扰我,站到一边,轻声让其他人都退开。
徐佑看我一眼,喊住屋里其他还在检查的伙计,都往外退,给我腾出空间。
我彻底静下心,顺着洗手间,做了一个开门的动作,准备往外走,对自己说:“我是老林,现在我醒了,要开始一天的日常。”
下一秒,我摸到了门把手,拧了下感到了不对。
“门是坏的。”
我对自己喃喃说,试着把门推了一下,听到很艰涩的磕嗒一声响,门锁上的锁舌弹出,把门卡死。再要拧开,废了很大的功夫,一时间居然还拧不动。
张添一在外没动,任由我自己使劲,我拧了半天,几乎是手上有些磨得发红才出了门。
……老林不希望自己离开洗手间的时候太轻易?
还是说,他不希望别的什么进入洗手间?
我站住,过了一会儿才缓慢走出洗手间,尽量放空心神,让自己的视线自然地向外看去。
从这个角度看去,感觉非常微妙。
我这才隐约明白屋内的一些摆设布置为什么是这样的,因为从洗手间出来后,基本是一眼可以看清所有物件的归置,互相之间正好不会有什么遮挡。
那些家具之间的距离很怪,互相之间要抵达的步数好像是差不多的。这使得原本就不太宽裕的房间更加挤脚了,这种牺牲了舒适性的安排,让人强烈感到家中主人一定是刻意为之。
因此这样说可能有些异想天开,但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屋子里除了老林用来生活的狭小空间外,其他的部分像是被他特意分隔出来进行看管和对照的。
洗手间的门是一个非常强烈的心理暗示,足以让他在有意识或无意识的状态下,都清楚地识别自己应该待在哪里。
再看那些被固定死的花盆,我一步一步走过去,没有控制自己的脚步和速度,就感到腿弯处轻微一凉,是自己已经不自觉走到了窗台处,被那排十分高大的花盆挡住了去路。
是的,去路。
我看着眼前的墙面和窗台,外边的凉风吹来,吹得我心头也一阵发寒。
“我有两个猜想。”
我说,“第一种可能,屋里的家具甚至花盆或许会进行某种移动,老林不希望花盆发生位移,所以才对它们进行了固定。”
张添一想了想,正色道:“第二种可能,你是想说,花盆和洗手间的门一样也是一种边界的提示?”
我无奈看他,心说这厮跟徐佑带着一伙人在屋里嘀咕半天,多半是早有差不多的想法了,只是这些混账总要跟我确认过一遍,好像我说了才算数。
我又不是神仙,万一把他们带沟里怎么办。
腹诽的念头只是瞬间,我知道自己是有点紧张了,摇了摇头继续走,这一次是顺着房间的边角走了一圈,一直走到大门口。
越是在屋里走过,我就越是肯定,这间简单到近乎简陋的房间里,每一处布置肯定是有原因的。
尤其是再次走回洗手间门前时,当我转身又往花盆那边走去,有那么一瞬间,我确定自己明白了老林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