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个音声说,它是欢迎你啊,可不能吓唬它呀!循声望去,树下有个老头。打量装束,应是白族人。我笑着解释,逗它玩儿。老人说,贵客呀,大城市来的吧?我奉上一支烟。老人谢过,指指手捧的竹筒,随之,呼噜噜吸一口,说,山里人习惯这个。
寒喧一阵,他陪我边逛边聊。告诉道,这山不大,可大有来头。当年陈圆圆曾驾临过,人称&ldo;娘娘峰&rdo;。吴三桂称帝,陈圆圆并不贪恋荣华富贵,却是忘情山水,过着恬淡平静的生活,及至后来削发为尼……老人刚讲完那绝代佳丽的凄婉故事,传来持续的轰然声,并且声音越来越大。他说,前面是娘娘庙。陈圆圆在绿水潭中洗过澡呢。
原来林木掩映间,有道瀑布,落差不大,但颇宽;瀑布旁有座小庙。历尽三百年风雨,小庙虽破败不堪,并无蛛网扬尘,陈圆圆塑像安详慈和,栩栩如生。庙内氲氤着幽微的香气,炉里香梗挺新鲜。老人告诉我,常有人参拜,且很灵验呢。远来的客人,你也许个愿吧!‐‐老实说,我生平只崇敬政坛中斗智斗勇,战场里叱咤风云,科技领域探幽发微,至多加上商海间纵横捭阖;但那刻,庙外宏大瀑布溅落声里夹杂有一声无一声鸟儿的啁啾,映衬得老人那苍凉话语充满宗教神秘和暗示,心灵刹那净化,升起一股淡定,竟然向那柔弱女子拜了三拜。祈祷道,请娘娘保佑老母健康长寿,合家平安。我几乎忘记此次南行目的,一句也没提到事业成功,发财致富……老人瞧我态度虔诚,十分高兴,声明他住在娘娘庙对面,邀我到家里喝酒。倘佯在充满野趣的大自然,兴致正高,真想领略山里人生活方式和情调呢!我逊谢两句,到底愉快地接受了。
老人的住处是三间茅草屋,凋敞不堪。室内除农具和一盘谷仓,一张小方桌,几把竹椅,别无长物。但我在他家品尝到地道的白族饮食。落座不一会,老阿妈给我沏上烤茶。所谓&ldo;烤茶&rdo;,以绿茶放入烤热小砂罐里,边焙烤边摇动,至酥脆、略黄,乘热将煮沸山泉水冲入,稍后,再把开水冲满。片刻,斟入杯里。茶呈琥珀色,清香扑鼻,柔润甜美。又没一会,老阿妈摆开一桌野味,有腌火腿、弓鱼、螺蛳酱、油鸡棕、猴头菇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野菜。老人边揖让边告诉过我。因为菜蔬太多,没记住。喝着包谷酒就着野味,真妙不可言。尽管这多年里常参加盛大宴席,从未给我如此深刻印象呢!
从俩老谈话中,了解到他们的儿子一个是禄丰县副县长,一个是税务局科长,曾接俩老下山居住。但他们过不惯。老人说,看他们活得那么累,我都累!老人的自得其乐,使我想起前不久美国一位经济学家创立的&ldo;幸福度&rdo;概念‐‐非洲黑人穷得连衣服也没穿的,种颗香蕉树,饿了摘根香蕉裹腹,吃饱后在香蕉树下睡一觉,醒来围着香蕉树跳阵舞……经济学家认定,其幸福感丝毫不逊于比尔?盖茨呢!是的,幸福绝非物质条件可衡量的。主要是内心淡定和精神皈依!老人一直将我送到山脚下,我几次回头,他还站在树下目送。
唐老鸭周宏回宾馆,大吹谈判的成功,我却微笑着不置一词。我仍沉浸在娘娘峰的质朴、纯粹、温厚之中!今天,我实实在在受到一次绿色心灵洗礼,灵魂充溢蜕变的喜悦!
11月5日雨
这是第三次来广通了。上两次收购的原木价廉物美,受到董事会赞扬。但常务董事长老肖催问人工速生林基地的事,要求抓紧办。普所长一直咬住苛刻条件不松口,怎么办呢?唐老鸭和周宏巴不得等呀等呀,我瞧他们简直乐不思蜀了。昨晚,他俩硬要拉我陪普所长一行去舞厅。我说要听中央10台里张火丁的《锁麟囊》和李胜素的《霸王别姬》。两个家伙说我应以业务为重,陪普所长是业务需要,不能推却。
他们这般振振有词,我只得陪同随喜。老实说,除了大学里学习快三慢四,进入社会,还是头一遭上舞厅。撩开门帘,我为扑面而来的音乐轰鸣震得受不了,闪烁的五彩灯光眩得眼花缭乱。正要退出来,请客的木材商岳老板拉我同普所长挨起落座。微弱的灯光下,我瞟见唐老鸭脸色有点讪讪地;但是,当岳老板派上一个漂亮的四川小妞相陪,他顿时喜笑颜开。伴周宏的是位贵州姑娘。显然,岳老板不仅按职位安排,也考虑到各人禀性。
灯光熄灭,每张桌子点起小红烛。迷离恍惚,人影憧憧。虽然台上歌手唱着忧伤舒缓的《心雨》,跳舞的人并不管旋律节奏,头发转着圈儿直甩,手如溺水者伸向半空乱抓,腿像抽筋般扭腰崴屁股,疯了似地摇着晃着。即便坐在桌旁喝饮料或谈话者,也随同舞池里人扭腰晃肩,煞是忘情,杯里饮料四处泼洒也不管。一付浮躁作派。我问普所长,哪来这种跳法?普所长一定感觉我土得掉碴,笑着答道,蹦迪嘛!想怎么晃悠就怎么晃悠,想怎么蹦躂就怎么蹦躂,想怎么扭动就怎么扭动!你们做业务,不是常有这样应酬么?我说,这是第一次。不是有你,我不会来的。普所长叫起来:好嘛,我面子挺大嘛。可是,刘总,谈判时,你啥子恁么不留情面哟?我答,公事私事要分开的。她笑着问,啥子为公事,啥子为私事嘛?你这会陪起我,算私事?我被问住,窘得说不出话。幸好,蹦迪结束,大伙纷纷回座位。我借着与唐老鸭搭腔岔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