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力小说

第227章（第1页）

关于孙长学的故事，立言听人讲过许多。

孙长学是县一中66届高中毕业生，栗水东乡人，其父善捕蛇；旧时，为栗阳乞丐头儿，这并非现今武侠故事附会的老套套，真正的丐帮帮主。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放聂元梓等人大字报的第二天，孙长学和几位同学便起来造了学校党支部的反。岂料，县委工作组进驻后，将他敬爱美术老师逼得上吊自杀，孙长学又同工作组干开，结果，自已被打为反革命。毛泽东的《我的一张大字报》发表，北京来栗串连的大学生支持他，孙长学一下成了栗阳风云人物，东方红公社司令，矛头直指原县委书记邹本利。1967年春，武汉工总遭取缔，东方红公社被打成反革命组织，孙长学让关押起来。四月，又是南下北京大学生，包括武汉来栗串连的造反派支持，东方红公社重新树旗，与邹本利操纵的大联合反复较量，直至七?二o事件爆发，方始取得胜利。成立栗阳县革委会，孙长学当选为副主任。然而，清队时，又倒霉了，连上山下乡权利也剥夺了，一直&ldo;挂着&rdo;……

立言抄大字报，不时打量这位名声赫赫的造反司令。孙长学身个足有一米八开外，头颅上下呈尖形，如马铃西瓜；头发谢顶，额头很高，鹞子眼，鹰勾鼻，一脸金钱大麻子；好画老虎，能言善辩，果决暴烈，有急智。清队时，被目为栗阳5?16头子受到批判，武汉爆发反复旧，县革委会开会还是让他参加。邹本利刚站出，估量孙麻子气候长不了。休会闲聊，有意拿孙长学开涮：&ldo;孙主任，你有异相，按相书所说，主贵。&rdo;于廉是军人，不知其意：&ldo;经过文化革命还信那套？&rdo;华大为虽同邹本利有矛盾，对付孙长学还是一致的：&ldo;是呀，长学，你的麻子与别人格外不同，比得上五分硬币，真正金钱大麻子！&rdo;华大为这般点穿，常委们才懂邹本利话里有话，轰地讪笑起来。瞎派佘永太素日与孙长学不和，但毕竟同为造反派，感到太过份，横眉冷对；志鲲因初来乍到，不便拦阻，低声嘀咕：&ldo;简直是人身攻击！&rdo;性格粗豪的孙长学平常从不在乎人家喊他麻子，当时也窘得满脸通红。官官们更得意，七嘴八舌大谈各种麻子：白麻子、黑麻子、酱油麻子、碗豆麻子、芝麻麻子……统统倒出来。孙长学见他们没完没了，镇定一会，笑道：&ldo;要说麻子，我家麻子最有趣。&rdo;瞧麻子不以为忤，竟主动谈麻子，大伙十分诧异，兴头更足，量他是无奈解嘲之举，全鸦静下来，倒看他如何下台。连志鲲也奇怪他葫芦装的什么药？孙长学咳嗽一声，说：&ldo;我家麻子是祖传的。我这麻子哪值一提？我爹麻连藤！&rdo;听他将父亲拿来开涮，人们又轰地笑了；连孙长学也红起脸笑着。邹本利估他绝无高招，不过用&ldo;过份法&rdo;‐‐即，大伙讪笑其缺陷，干脆自已将缺陷说&ldo;过头&rdo;，教人再无余地发挥作践，从而化解尴尬。但，邹本利不依不饶：&ldo;长学，你不是说麻子是你家祖传？你只说了你爹呀，你爷爷呢？&rdo;孙长学抹抹嘴，肩一耸：&ldo;我爷更不得了，麻子摞麻子！&rdo;这下，满屋人前仰后合，乐不可支，邹本利笑得喘不过气来，直用拳头捶腰……突然，麻子大声叹口气：&ldo;唉，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我儿子们肯定全没麻子了！&rdo;在场人顿时瞠目结舌，你望我，我望你，无言以对。这回笑的，只孙长学一个。此前，志鲲只听说孙长学惯于打砸抢，想必是个莽汉。眼见他面对群起而攻之，&ldo;舌战群儒&rdo;，诱敌深入，反败为胜，不由叹服麻子机智，背后议论：&ldo;难怪当上司令的！&rdo;

立言很快抄完中央[1973]9号文件最后一页，孙长学也看完手里五张底稿，立言将最后一页递给他，不过两分钟就读完了，说：&ldo;得了上风扬石滚。整罢下面，还想整上面。真是要算文化革命的账啊！抄成大字报好。教群众认识他们真面目。&rdo;立言一笑：&ldo;你不仅阅读能力强，抓得住实质呢！&rdo;交谈间，立言听出他的知识多从现实生活、评书和演义小说得来，时时作会心一笑。孙长学猜到他心里感受，说：&ldo;我说的可能很多不符合史实。佘瞎子总讥为&lso;野狐禅&rso;……&rdo;立言摇头：&ldo;固然与史实有出入，很说明问题。谚语说，坊间智慧，犹胜哲理。&rdo;孙长学不懂所引谚语意义，连声请教他。立言解释：底层社会经验、实践活动，包括口口相传的群众智慧，有时比哲人先贤的教诲更管用。孙长学拍着手直叫好：&ldo;你和佘瞎子同是大学生，我看他就不如你。看得出，你处理问题，既有理论水平，也有实践经验。一句话，辩证法比瞎子掌握得好！&rdo;聂大平插话：&ldo;刘老师斗争策略也高明呢！&rdo;

接下来，立言给孙长学详细分析栗阳反潮流态势，认为从落实政策入手，既符合人们迫切要求，自然容易发动群众；孙长学是县革委会副主任，也完全有权利。一旦赶下去的人回城，加强力量，可将运动向纵深发展，解决组织路线……乐得麻子直叫：&ldo;好，爷们当仁不让！&rdo;说完，又搔搔脑袋愁苦地：&ldo;说是说，我的话只怕比放屁都不如。&rdo;立言分析县委里几位主要领导思想和立场，建议从陈志鲲入手，而下面斗激烈点，孙长学在上面周旋，自然奏效。绝不能像武汉分什么正统派、潮流派……立言的话鞭辟入里，可行性强。聂家茶馆一席长谈，不仅说动麻子挺身而出，为民请命；佘永太闻讯，辗转托人邀约立言会晤，最后也答应配合策应，麻瞎两派团结一致斗争。栗阳反潮流从此进入新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