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力小说

第52章（第1页）

那个年代，青年男女恋情都很含蓄。立言的话未免太放肆。继瑛脸儿如泼血，横他一眼，噘起嘴，背过身：&ldo;恶心！&rdo;实则，浑身暖融融，心里美滋滋。

胡荷花最先窥透女儿心事：&ldo;你俩隔这远，结婚以后该多麻烦？你一个受得了？&rdo;继瑛懂得母亲指的什么，脸儿发烧了，说：&ldo;可以调回呀！&rdo;于是，胡荷花要丈夫找门路把立言调到子弟学校。李卫东以为妻子受刘袁氏所托，真很卖力跑了一阵子。结果，校方答复：&ldo;出身太差了。我们怎么放心把工人阶级后代交给这种人教育？&rdo;李卫东回来只好照直对老婆说，没办法。胡荷花皱起眉讲：&ldo;这怎么办呀，继瑛会急死的！&rdo;李卫东方始明白是为女儿和立言好成亲，连声埋怨老婆糊涂，坚决反对……

立言听明弟弟造反，竟然带有一份自已的恩怨情仇，嘴角泛出一丝苦笑；又问妹妹：&ldo;你参加&lso;三字兵&rso;倒是为什么呢？&rdo;随着派性对峙，各派争相扩充力量，红卫兵已不再死死限制在红五类里发展成员，只要愿意加入，敞开门接纳。立孝是作为表现好的黑五类子女，由同学司徒德芬介绍第一批加入的。立孝快十八岁，同母亲一样，鹅蛋脸，虽说是单眼皮，五官周正；打对短辫子，十分秀气。她不假思索回答：&ldo;红卫兵都是出身好的子女；跟他们走，不会挨整嘛！&rdo;刘甫轩正在过道上清理锅盘碗盏，接腔道：&ldo;还是我姑娘聪明。只要安安生生过日子，运动中不挨整，平时敲一下也就忍了。&rdo;这话显然是告诫立言的，对他在白水中学的那次冒失辩论旁敲侧击。

立言悲哀地瞟父亲一眼：&ldo;凭什么让人敲一敲？敲一敲就不是挨整？！&rdo;说到这里，他显出愤激，在房里踱来踱去。转了几圈，仿佛思考成熟，挥着手掌朗声说：&ldo;鉴于苏联和东欧的教训，这次运动主要是解决和防止党内出修正主义的问题。但是，自反右以来，凡是向党的干部提意见乃至同一个普通党员发生矛盾，就被视作反党。而那些当头头的，也养成老虎屁股摸不得的禀性。这样，中央不得不采取大方式，运用&lso;四大&rso;整顿党的作风……&rdo;立言侃侃而谈，分析保守派宥于反右经验也不乏受人操纵或因自身利益，成了运动阻力；而造反派的大方向始终是正确的。边说边举例论证，自我感觉良好。实则，不过是将报纸上理论口语化、具体化，并不符合社会实际，更不了解上层斗争的由来。立言和志鲲都是由&ldo;看不惯&rdo;一些现象，感情产生倾向，并且，经过一番理性审视方始投入。不过，两人&ldo;看不惯&rdo;的东西大相径庭，终至走上背道而驰的路线。

聪明的刘袁氏早看出大儿子卫护那一边。每当立言就&ldo;运动&rdo;谈得津津有味，她委婉地劝诫：&ldo;学生闹，年轻不懂事；工人闹，是大老粗。你个当先生的人，有文化，有学问，怎么也掺和？&rdo;她担心刘家里这个&ldo;人上人&rdo;出闪失。

这天，刘袁氏本来坐在一旁默默听着长大成人的儿女们热烈地闲聊，品咂、感受母亲的幸福、喜悦和自豪。蓦地发现苗头不对，淡淡插一句：&ldo;两边都不是好东西。只要看看左得明和红脸就明白了！&rdo;立言窥透母亲本意，笑笑，不再说什么了。

屋子里气氛有些尴尬。霎那沉静了。这时，楼下传来一声清脆甜亮的喊叫：&ldo;刘立孝！&rdo;立孝边答应，边出门：&ldo;上来，司徒！&rdo;

当妹妹领来一个颀长苗条、秀气文静的姑娘出现在门口，立言有一瞬愣怔了。怎么会是伊？立孝向他介绍：&ldo;这是我同班同学司徒德芬。&rdo;立言还没缓过神。立功窥透哥哥心理：&ldo;她蛮像继瑛姐，是啵？&rdo;刘袁氏赶紧用眼望望立功，示意不要乱扯。刘甫轩在外面接腔：&ldo;我和你妈第一次见到司徒就说挺像呢！&rdo;立言笑着掩饰窘态：&ldo;司徒雷登？&rdo;立孝跺脚直笑：&ldo;大哥，你怎么也知道她这个别号？班上同学都这么喊呢！&rdo;

司徒德芬害羞地低下头，捂嘴一笑，随即，问：&ldo;立孝，那道几何解出来了没有？&rdo;立孝回答时，兀自笑着：&ldo;没有，没有。不要紧，现成有个学究在这里。问我大哥。他是数学老师呢！&rdo;立言诧异地：&ldo;北平快安不下一张桌子了。你们还钻研这些？&rdo;刘袁氏说：&ldo;这才是正经事！去前面房里，立言，好好地教教她们。&rdo;

立功一笑：&ldo;那，你们忙。我出去转下……&rdo;

刚出街口，立功就朝利济路第四房管所的围墙瞅。那里好长一段墙壁没门窗，最好贴大字报，几乎辟为立言的专栏了。开始，立言是为弟弟修改稿子。时间一长，有些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于是，亲自动手写成大字报，稿子交立功找人辗转传抄、张贴、散发。

上个星期，立功写了篇&ldo;一群哈巴狗&rdo;稿子，立言看后，觉得太直露；另起炉灶，改成杂文&ldo;哈巴狗趣闻&rdo;。尽管那年头无有&ldo;宠物&rdo;一说，哈巴狗除了在电影里阔太太怀中偶尔一闪，极其罕见。人们看了文章惟妙惟肖的描写，都明白影射哪些人。或会心微笑，或捧腹不止，有人则愤激抗议：&ldo;简直是搞人身攻击！&rdo;立功得意洋洋，仿佛是自已大作。实则，他不过出个创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