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又下了几场小雪,今年是个寒冬,城中腊梅开得很好。
林霰披着裘袄立在院中,左腕挎着一只竹篮,右手拿着把金色小剪刀,正在剪梅枝。
府上种着白梅,风一吹幽幽飘着香。
林霰剪下来便放进竹篮里,这么一会儿已经快盛满了。
周旦夕夹着一沓信件来找他,入院便说:“大人,护送昭月公主的车队已经出城了。”
林霰微微踮起脚,剪下枝头上开得最好那一束:“怎么才出城,快晌午了。”
赵安邈的和亲队天亮就该出发,按说早该出城了。
周旦夕把信放在一边桌子上:“说是公主走前闹了一通,胡言乱语一些有的没的。”
林霰淡淡道:“她的疯病愈发严重了。”
赵安邈疯了,上回林霰去找过她没多久,赵安邈就疯了。
谁也想不到昔日华光璀璨的大公主会变成这个样子,每天蹲在床上抱着个枕头,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每到夜深人静时她便将枕头靠在床上,一跪就是整夜。
林霰听说赵安邈疯了之后又去看了她一次。
赵安邈见了他更疯了,像是看到什么魔鬼,抓着枕头疯狂的尖叫。
林霰让人去将她的枕头抽走,赵安邈不肯松手,后来林霰将枕头扔在地上。
赵安邈撕心裂肺地哭。
林霰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冰冷地说:“你要疯便好好疯,别对着个枕头喊我大哥的名字,真让人恶心。”
林霰走后,赵安邈安静了一个晚上。
后来便不再终日抱着枕头,她更多时候都是沉默的,似乎不再有那些激烈的情绪,直到今天出发。
她突然又开始疯狂的叫喊,抓着宫人的手,求他们放她走,或是让戚庭霜来见她。
赵安邈疯了不是一天两天,之前喊戚庭晔,现在又喊戚庭霜,那都是死了十年的人了,怎么可能来见她。
宫人怕犯了忌讳,堵住赵安邈的嘴,不让她再发疯,捆着绑着,硬是送上了马车,这才耽误到这个时辰。
“误了吉时不好。”林霰将梅花搁进篮子里,“让车队赶一赶路吧。”
周旦夕点点头,将拆开过的一封信交到林霰手中:“大人,吴东王今日宣告脱离大历,将在吴东另立新政,推举赵珩为新王。”
林霰把竹篮和剪刀放到桌上,打开信件。
周旦夕说:“和您之前预料的一样,宣布成立新政后,吴东军彻底脱离大历掌控,已经和西南军在昆州交战了。”
林霰看完信:“柏遂怎么说?”
周旦夕拿出另一封信:“柏将军说今年冬天难过,军队缺粮少米,不好打。”
“缺粮少米也不是我们一方,吴东同样缺粮少米。”
大历现在全境缺粮,粮食都拿去赈灾了。
“所以现在双方只是小摩擦,吴东那边也没敢有大动作。”周旦夕思索道,“这其实是个好机会,如果我们能拿到粮食补给,便可先发制人。霍将军那边是不是可以……”
霍松声走了十天了,算算路程,应当行了一半。
先不说赤禹和幽泽能提供多少粮草,即便满足溯望原的要求,也不可能多有剩余。若是从中调借一部分,给到漠北的便不够了。
林霰没有回答这话,而是说:“确实要先发制人,但是要想别的办法。吴东六州看似铜墙铁壁,实则明争暗斗多年。这种仅靠赵祁鄯一人维系的亲缘政治如同海上泡沫,一击即碎。”
周旦夕点点头:“大人的意思是,先内部分化?”
“先让他们自己斗起来,等他们自乱阵脚,我们便可趁虚而入。”林霰道,“让柏遂先陪他们玩玩,我写封信,你拿去给李为,他知道怎么做。”
林霰进屋写信,周旦夕提起桌上的竹篮:“大人,这个放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