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藤崎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目前看来也是心计手段力量样样不缺,但他的行动仍然是有一个前提的——他只为自己的目标而动,他要攫取的利益也好、盯上的人也好,都是围绕这一个为中心展开的。如果三郎没有付丧神在身边,也没有刀装,那么藤崎大概从一开始就不会看他一眼。
这或许算是一种隐藏至深的疯狂与自傲。
也因此,一旦有人可能触碰他所拥有的一切、影响到他想要实行的目标,他就会不惜一切地撕咬过去。即使偶尔选择隐忍,那也必定是短暂、阴翳的、最终必将猛然翻身袭击的。
夜斗很清楚藤崎的控制欲——他作为神明,就算暂时没有神器在手,神明的本质仍然是存在的。一旦被呼唤就可以去往呼唤自己的地方,这样的他是不可能被藤崎彻底地绑在身边的。但,子女尚有自己的思想,不可能被父母全盘操控,何况是一人是神明、一人是人类的他与藤崎呢?
藤崎牵着他的生命之线,这才是真正束缚夜斗的东西。夜斗原本也很排斥这样被藤崎指使去做一些各种类型的事——绝大多数是杀人,宛如工具般不需要判断善恶的余地。但是当藤崎真的笑容满面、暗示愿意让他跟随万事屋的时候,夜斗才真正感觉到了毛骨悚然。
非要说的话就是……蛇把兔子放走,为的不是善心大发,而是想要将一窝兔子都吃掉,这样的感觉吧。
夜斗静悄悄地躲在屏风后面没有出声,藤崎也无意去看看房间里到底有没有藏着一个少年神明。因此在三郎不知道是肯定还是无意义应答的一声“哦”里,藤崎很快就带着螭、以及一堆刀装离开了。在障子门彻底闭合的“咔哒”声,紧绷许久的夜斗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直接靠在了屏风上。因为松懈时倒下的力道太重,还差点让屏风都歪倒下来。
抹了一把脸,他重新站起来,绕到屏风前面。
房间内的空气略显浑浊。即使次郎和太郎在神社供奉已久,无意识也在向四周微微散发灵力,但仍然抵消不了房间里蠕动的面妖产生的浑浊秽气。两只面妖挤挤挨挨地靠在一起,对着散发出能激发它们食欲的香气与危机感的次郎太郎龇牙咧嘴,面具上画着的巨大眼睛遮住了以奇怪方式排列的五官,看起来倒是比先前那些浑身长满眼睛的妖魔正常一些。此时它们的控制权虽然是被转移给了三郎——准确来说是三郎手上的面具,但仍然不改本性地蠢蠢欲动着。从它们身上向外散发的秽气也在本能地寻找着人的气息去寄生、去让运势低落,再在真的外流之前被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切断净化。
要净化秽气却不伤及面妖,这对大太刀付丧神而言,也是十分考验精细度的操作。
三郎就像是把玩普通面具一样,用手指勾住控制面具的边缘让它不断转圈圈,见夜斗出现还十分淡然地招呼对方坐下来、一起吃之前没有吃完的茶点。夜斗虽说刚刚还在藤崎意味不明的点名里情绪低落,但这段时间受万事屋影响至深,已经开始不客气地每种茶点都吃了几个,且大有将其中味道最好的几样跳出来打包的意思。
甘甜的糕点在嘴里化开,填不饱神明的肚子,但已经足以冷却他的理智。
“那么面妖也到手了,三郎你打算怎么办?”
深知面妖作为妖魔而言的危险性,但是一想到是三郎在操作,夜斗就意外地接受良好且完全不担心,即使他忍不住又出言警告:
“就算这个面具能控制面妖,我也不建议你用。虽然次郎、太郎他们看起来都是很会净化的那种类型,但是一旦被面妖的秽气反噬,哪怕是神明都可能因此陨落。这一次是很认真的在警告,一定要听啊!!”
让人欣慰的是,这一次三郎总算没有只听一半——应该说他原本就是全听了,只是听了和听从了完全是两码事。穿越而来的青年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在套手上转圈玩腻了以后,又开始试着用一根手指顶着面具不让其掉下来:
“我知道了。不过我原本也不打算戴面具,只是想要面妖而已。”
夜斗……由于夜斗也活了几百岁,但是还是时不时会有少年人的幼稚心理,所以他对三郎兴致勃勃的行动完全能理解,只是嘴上无奈道:“你这前后矛盾了吧?面具和面妖都是搭配一起的——”
“啊?但是我不需要面妖听我的话喔。”三郎直白道,“毕竟我们只是需要能源,让面妖跟着走、然后关起来发电应该就可以了吧?我是觉得这种东西不需要戴上面具才能做得到。”
“你看——”
说着,他非常坦然(作死)地捏着面具,伸直了手,在两只面妖的面前摇晃。
三个面具是相同的图案,一旦靠近在一起,就有了一种相互对望的诡谲感。形状终于勉强能称得上一句像是狼狗、而不是奇形怪状的面妖,它们的行动要比那些不成形状的妖魔看起来目标明显得多,三郎才刚伸过来,它们就自发地摇晃头颅,追着三郎手上的面具“看”去,有些畸形、连毫毛都在有自我意识般蠕动着的足趾也蠢蠢欲动想要一跃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