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大多自小参军,熟识的男子都是久经风吹日晒、皮糙肉厚的汉子,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等矜贵似玉的小公子。他们也曾偶尔见过京都的世家子弟,可没一个比得上眼前这个粉妆玉砌、靡颜腻理。
谢臻被这些毒蛇似的黏腻目光盯得很不舒服,他抿了抿唇,真的很想挖了这些人的眼珠子。
赵冀将剑入鞘,上前一步挡住那些人打量的目光:“公子还是回帐内歇息吧。”
“那你们都给我滚远点。”谢臻丝毫没有身在敌营的觉悟,仍是趾高气昂的姿态。
“你……”老将军刚想插话,却冷不丁瞥见了他腰间的令牌,不由睁大了浑浊的双眼。
见令牌如见人……主帅怎会将如此重要的令牌交予此人……莫不是偷的?
“是。”赵冀也发现了他腰间的令牌,恭敬地拱手退后,“卑职这就离开。”
与老将军不同,他对这块令牌的来源深信不疑。
外边的空气又干又冻,吸入喉腔难受得紧。谢臻一边小声咳嗽一边放下了帐门。
“你们为何还守在此处?”不一会儿,钟阙拿着提梁食盒回来了,微眯的眸子透着怒气,“还有要务汇报不成?”
像一只忌惮领地被抢占的狮子。
众人盯着他手里的食盒半天没吱声。
不用说,这肯定是给里边那位准备的。
“主人,早膳备好了。”钟阙将食盒层层打开,里边是几碗氤氲着雾气的清粥小菜,全是他亲手做的。可惜没能提前准备,不然至少还有个肉汤。
虽说行军在外,伙食不能与京城的各类珍馐媲美,但他绝不会让谢臻受到亏待。他自己吃糠咽菜没关系,不能让谢臻连肉沫都沾不上。
谢臻裹着外衣行至桌边坐下,半垂着眸子,神情冷淡。锦缎华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显得他这个人也是无精打采的,像个霜打的小茄子。
钟阙原以为他是嫌弃粥菜寡淡,但仔细一瞧,发现他穿衣服只简单绑了个腰带,那些个暗扣全都没系——华服上的暗扣繁复,离了丫鬟的谢臻处于一种衣不能自理的状态。
怕他受凉,钟阙停止布菜,不假思索地跪在地上,身体前倾想帮他系暗扣。
但谢臻却将鞋尖抵上他的肩头,低敛的眸子里像散着点点寒星。
钟阙当下就怔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谢臻鞋尖打旋儿,在钟阙肩上蹭了蹭:“你要做甚?”
他狡猾又恶劣,明明看出了对方的意图,却仍假装懵懂做出疏离的样子,同时还施以暧昧,伤人又勾人,好比一碗撒了剧毒却肉香四溢的汤水。
“小狗想替主人更衣……”钟阙愿意做饮鸩止渴的疯子。
他扬起面孔,颀长的颈脖抻开一道锋利的线,喉结每滚动一下这条线就起伏一下,像被正被拨动的琴弦。
不过这根弦奏出来的可不是什么高山流水。
钟阙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他渴望谢臻,却又敬重谢臻——他将谢臻视若神明,却又无时无刻不想将其拉入泥沼,共沉沦。
“更衣……”谢臻似乎在品味这二字的意涵,却忽的使劲儿踢了钟阙一脚,似笑非笑道,“那你是想穿衣还是……脱衣啊?”
他还故意咬重了后面三个字。
极力藏匿的肮脏欲望被心里最圣洁的人发现了,还摆在明面上反复鞭笞,钟阙痛苦地闭上双眼,艰难道:“小狗不敢……”
他不敢面对谢臻干净又犀利的目光。
“嗤。”谢臻弯眼笑了笑,又抬脚用鞋尖勾住钟阙的下巴,“乖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