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结束又能怎么样呢?到了这个地步,已经由不得他不甘心了。
可为什么还是会有不甘心。
像是要把他撕成两半的疼痛击溃了理智,许久,他抖着手掏出手机,拨通了陆昀章的号码。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但是没有人说话,文仕棠等了一会儿,也不在乎有没有人应答,他的声音不复从前的冷淡,在这浓重的夜色里,显得单薄而脆弱。
“陆昀章,其实我本来不打算再联系你,可是又觉得有些话不说出来,会是一生的遗憾,有遗憾,就会一直放不下。”
他笑了一下,眼角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其实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我恨的是我自己,有的时候,我真的是,非常厌恶自己。”
他厌恶在陆昀章面前的自己,明知不会有结果还是要坚持,明知会自伤还是放不了手,明明在乎得要命却要装作毫不在意来维持自己那份早已稀薄得可怜的自尊。
恨患得患失,恨不可言说,最恨舍不得。
“陆昀章,我认输了,我不做文仕棠了……”
他的声音哽咽:“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一直喜欢你,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你为什么要去喜欢别人,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你为什么还是……”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惊喘:“陆总。”
随即是衣料的摩挲声。
那些声音像是一个巴掌狠狠打在他脸上,让文仕棠如梦初醒,电话被切断,七年,甚至更久的时间在这一刻戛然而止,所有的爱和恨都坠入了一片空白,甚至连疼痛都不复存在。
原来爱一个人就是这样啊,他想,真是不过如此。
十几分钟之后,文仕棠夺门而出,他开车出了市区,直奔郊外一处荒山,他小一些的时候喜欢和人赛车,对这条路非常熟悉,车子一路飞驰而上盘山公路,黑夜里浓重的树影从窗外略过,接着被甩在后面,狂风从车窗狠狠灌进来,吹得他的头发胡乱地糊在脸上。
一直到了山顶上的平地,他还是没有停下来,前方就是悬崖,车子依旧呼啸着撕裂那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几乎就要飞冲下去的时候,刹车的声音划破夜空,在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车辙。
文仕棠从车里下来,他的脸色非常白,却没有半分害怕,稳稳地为自己点上了一支烟。
谢明竹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文仕棠靠在车上,车头几乎就和悬崖边平齐,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T恤衫,下身穿着牛仔裤,脚边七零八落地堆着已经空了酒瓶子。
谢明竹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冲过去揪住文仕棠的领子:“你他妈……”
下一秒,他却愣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文仕棠:“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文仕棠比他还要不解。
谢明竹放开他,后退一步,呆呆道:“你……哭了?”
月光下,文仕棠的脸昳丽如夜色中盛放的海棠,却是满面泪痕。
他后知后觉地棠摸了下脸,沾了一手微凉的液体,显然自己也没有反应过来,半天才苦笑出声:“是么,这真是太丢人了。”
谢明竹所有的火气和责备的话全都消失不见,上前一步抱着文仕棠,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拍了拍:“你也知道。不过算了,除了我这里,你也没处丢人去。”
文仕棠整个人真的崩塌到了极点,靠在谢明竹的肩膀上,嗓音疲惫喑哑:“你知道这么多年,无论是大学时一边维持学业成绩一边创业常常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还是每天四处奔波还是找不到融资项目差点停摆,亦或是被叛徒和外来资本逼着去卖掉公司,我都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一种……无以为继的感觉。”
这么多年那么多关口多大的压力他都咬牙硬撑下来了,却在这时觉得自己走的是一条绝路。
谢明竹心疼得要命,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了,只道:“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文仕棠,你不觉得你已经变得不像自己了吗?你的胆量都哪去了?你既然喜欢他喜欢成这样,但凡花点心思,那个什么助理还能是你的对手。”
“我能怎么办。”文仕棠站直身体抹了把脸,重新为自己点燃一支烟,“他都带着新欢到我面前了,总不能真的让我去和人家上演争风吃醋的宫斗戏码吧。”
“我是文仕棠,我不可以。”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自己逼自己的!”谢明竹吼道。
逼得狠了,也舍不得伤那人分毫,刀尖都对准了自己,刺得血肉淋漓也咬着牙硬抗,抗到最后支离破碎,万念俱灰。
面对这个一起长大的人,谢明竹没有办法,把他带回了自己那里,幸好这里距离他的诊所不远,不用太久时间。
到家之后,他给文仕棠用冰块敷了眼睛,又催着人去洗澡,然后把人带到自己房间。
谢明竹一边整理床铺,一边打趣他:“别多想,我可对你没兴趣,要是有兴趣,也轮不到陆昀章啊。”
文仕棠扯扯嘴角,笑得勉强。
两人在床上躺了下来,房间无比安静,谢明竹侧过头看他在暖黄灯光下的脸,忽然想起他十四五岁的样子,少年时期的文仕棠是男孩子里少见的异常的漂亮,几乎没有人会想得到他会成为呼风唤雨的晟璟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