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渐浓了起来。
那萧条风一缕缕的,吹得百花零落。
宋诀陵于那大街上疾走,身后一匹白马飞奔而来。谁料那马儿不过堪堪停在他侧旁,马上人已握着剑鞘,拿剑首挑起了他的脸儿。
朱红剑穗斜斜甩在他的凤眸上,有些疼,逼得他阖了眼。
宋诀陵撇嘴笑了笑,正想睁眼瞧瞧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招惹他,却见马背上那红衣公子笑得粲然,玉面秀骨,俊逸无双。
宋诀陵愣了须臾,刚想开口,马背上那人却先调笑道:“在下久不归乡,岂料乘兴而归能遇这般俏郎君,敢问阁下何许人也?”
宋诀陵微微一哂,抬手将那剑横了横,把脸贴在了剑柄上,道:“我乃侯爷那独守空闺的夫君。”
季徯秩嗔笑:“我不过刚回来,二爷怎么又拿我当笑料?”
他想将剑抽回来,那姓宋的却迟迟不撒手,还伸手扶稳了剑,摆出一副苦情模样,道:
“笑料?我是真真‘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1】’!可怜我长久祈望,尽付东流……侯爷几时回来的?从稷州到缱都,来回路程少说也要个把月,怎的回来得这般快?”
季徯秩对宋诀陵那忽愁忽宁的神情早已习以为常,只正色道:“我纵马还没行过震州便回来了,那与震州边城的城门守将言那城里边一武官闯了祸,该城县令属意要排查,这些时日不放武将出入。”
“照侯爷这般说来,调任北疆之请要如何传给万岁爷?”宋诀陵抚着剑身。
“我把那请求写成信,卷在呈文里头了,托的是个一诺无辞的好大人。”
“侯爷还认识震州人么?”宋诀陵收了逗|弄季徯秩的劲头,把剑朝他那边推了回去,只是那双说话时总喜盯着人眼的凤眸,今儿因着神情不属,老往别处瞟。
“自是认识的。”季徯秩将剑横在马背上,道,“我在御书房里头伺候先皇伺候了多少年?且不说把朝廷里的大人见了个遍,各州府县来的大人也见得不少。那出身震州的常长史可是当年榜眼,充了好长时间的翰林院待召。当年他若非受先大理寺卿付痕冤案波连,现在也应是个不小的京官。”
宋诀陵点点头,若有所思模样。
那季徯秩抬手将长剑悬回腰间:“阿戟身子好点没?”
“小风寒罢了,没大碍,你走没几日他便能跑马了。”
“这人儿好端端的怎么就染了风寒?”季徯秩蹙眉,他松了松缰绳,让那霜月白虚虚朝前行了几步,“二爷上马么?”
宋诀陵笑了声:“不了,怕挤着侯爷。”
“大福不再,我这霜月白可不轻易叫人骑,好容易赏您恩,您还不受……您在这儿逛什么呢?”
“嗐!还不是吃酒弄柳,过些声色犬马的淫靡日子,侯爷瞧不上的!您还是快些走的好!”宋诀陵敷衍地招呼他走,没有要留人的念头。
二人隔了些时日未见,此番谈话如同旧时那般怡然自得,好似道不出的相思已然水尽鹅飞。只可惜雪泥鸿爪,他二人不过装模作样地端着假和气,今儿心里头都很不是滋味。
末了,季徯秩兴致怏怏地催马离去。
宋诀陵见那人背影散了,眸光一暗,遽然闪进了不远处的那条死巷子。那儿坐着个捂着腹部的剑伤的年轻男子,奄奄一息模样。
宋诀陵眼里尽是瘆人寒芒,他毫不怜惜地掐住那人的脖颈,沉声问:“谁派你来的?”
那人嘴角挑起,一字一顿道:“余、孽、该、死!”
宋诀陵五指环着那人的长颈,将他死死贴着墙向上磨拽。那人的双脚悬空,起初双腿还能如鱼尾般扑腾两三下,到最后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只勾唇待亡。可这宋诀陵忽然又撒了手,将那正咳着的人摔在石板上,背身对那匆匆赶来的栾壹和栾汜道:
“带回府去!”
-------------------------------------
季侯府。
“主子!”姚棋听闻季徯秩回府了,匆匆跨了门槛进来。
“在呢。”季徯秩笑盈盈的,将十指没入那盛满清水的青花莲纹匜里头,“我离府不过小半月,用得着这般心急火燎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