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那大饼嚼完后不久,宋诀陵等人跨上高马,抬手示意后列弓手放箭。
火药鞭箭毫无节制地投向那兵营,逼出了其间不少惊慌应战的秦兵。
凤目扫过那遭火焚而照旧静谧不已的营帐,那眸子的主儿却依旧是无动于衷模样。
他清楚,如今柴晏从乾州搬来的火铳未到,他们手上的火药仅可支撑他们再打一回猛攻。
面前这营如今压着悉宋营的脉,绕过还是直攻,一念之差,便可能叫悉宋营陷入死局。
如若里头当真窝着那伯策,他们今儿决定绕营而行,来日便可能腹背受敌;而这兵营若仅为道上障眼法,他们于此耗光火力,只怕不至几柱香便会叫那些个霍然攻来的秦兵一口吞去。
可是他们没法子,他们得赌,他们只能赌。
北疆人一向踩着黄沙走,稍一踮脚便容易被黄沙吹去,可宋诀陵在缱都放浪那么些年,早已变作了个踩黄沙的赌|徒。
然宋诀陵步步为营那么些年,怎么可能将一切交给天公定夺?他不能仅靠直觉,还得沉心捕捉一切风吹草动。
于是他自土丘之上俯视不远处的兵营,瞧着瞧着,瞧见一帐子帐帘不合风向的微微一动,他心头更漫开不少火星。
那凤目灼灼,好似已窥见那老狼王的身影。
他必须进去,亲自进去。
那心如山岳不动的俞雪棠这会儿掌心也生了汗,她说:
“这兵营极大,若有埋伏,只怕数目不会小。我适才虽是站在你那头,可是如今射箭放火,里头也浑似无人模样,太怪异了!这兵营里不像藏了伯策,更像是埋伏着众多死士……你当真要进去?”
“雪棠,难道你也叫那燕绥淮改了性子吗?——箭射不到营帐后头,我不进去,若是伯策隐身其中,便叫我失了手刃他的大好时机……生死有命,我爹如今乐得逍遥,没有我照样能活,我纵是死了他也不会过多牵挂。”宋诀陵说。
“有的是人牵挂你。”俞雪棠睨着面前那被火吞去的辕门,“你若死了,宋家后继无人,难不成你想叫悉宋营更名改姓?”
“我看‘俞’姓就不错。”
“你甭贫!”俞雪棠忿忿道,“从前打仗,还可论一句成王败寇。如今你下令攻营,我没有异议;可你要进去,无异于拿你的命做筹码,是成则有生,败则必死。不止是你会死,你手下精忠也一样会死!你再仔细忖度忖度!”
“想够了,我要进去。”
俞雪棠将唇肉咬了进去,服了软,说:“我率兵走此营右缘,一会儿绥淮哥来了,我帮你把他给拦下来,以免他又跑你跟前一面骂,一面心内委屈,再掉回眼泪。”
“那便多谢你。”宋诀陵笑道。
他说罢抬手下令,那凛冽声止时,万马奔腾,俯冲下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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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诀陵冲在前端,长剑过处,尽是人首相离的尸身。至营帐后缘,忽而涌出数十匹孤狼,将他们围裹。
狼咬断马腿,蹬腿一跃便将马上兵将也给扑至地上嘶咬。
“秦人最喜饲狼,可独王工贵族可驯狼做刀……”宋诀陵哈出一口白气,旋即高呼,“诸将士听令,将这糟烂帐子挨个踏破,一个也不要漏下——!”
谁料就是这一声令下,营帐深处忽而冲出几匹黑马,那伯策在诸兵将之后,看向宋诀陵,扬声笑道:“魏小儿,倒是生了几分机敏!”
宋诀陵将凤眸弯起,并不着急应答,只将手负在身后,冲将士们比了个手势,万箭便遽然扑向伯策一行人。
可惜那些秦兵皆是老手,见状只沉着举起盾牌阻挡,不乱阵脚。
营帐之外传来震天响声,原是燕绥淮所负责的帐外西路,有铺地秦兵纵马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