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帮主不觉怪么?”江临言似笑非笑。
“怪?有什么好怪,恋慕男儿便是怪么?”那二帮主的声音有些抖,指尖抠着罗汉床的木板,“凭的什么呢?!”
“二帮主如此通透,真叫鄙人庆幸相逢……这山寨,我俩真真是没白来!”江临言把头垂了,“就凭您这句话,若是您乐意,鄙人与徒儿皆跟在您后头不死不休!若非如今我二人皆为粗绳所缚,鄙人高低得给您磕上几个响的!”
那二帮主摆摆手,道:“得了,你莫要张口,我同你徒儿说几句……你可随你师父他习武吗?”
江临言仍是插嘴:“我如何舍得?”
“叫你莫张嘴。”那二帮主又轻声道,“及冠了么?”
“回二帮主,是。”
江临言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咕哝道:“我又非禽兽。”
沈长思仗着那二帮主瞧不着东西,没忍住剜了江临言一眼。但他师父只是咧开嘴对他笑,还冲他眨了眨眼。
“这山寨虽体贴妇人孩童,可却不养闲男人。”二帮主敲了敲床围子,要沈长思把精力放在他这儿,话里头有丝咄咄逼人的味道。
沈长思默不作声好一会儿,摆出些柔腔,应道:“小人……小人可做些力气活,端茶送水种田……任您差遣!”
床上人把肃色化淡了,又是一笑,道:“我问你一问,你倒真慌了——无妨,这寨子里有的是你能干的事……端茶送水倒也就不必了,大家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的,还有连这点小事都做不来的么?又不是山下那些个阔老爷!”
“多谢二帮主!”江临言似乎真是沈长思的好情郎,这会儿娴熟地接了话,替沈长思先同那人道了谢。
那二帮主哈哈大笑起来,可就连笑声也是哑得很的,他道:“若您二人还守着规矩,此刻恐怕皆是跪着的罢?”
“不错。”
那二帮主闻言接道:“你若真是那姓江的剑客,那还真要请你多多担待几分。山有山规,不比江湖,今儿哪怕天王老子来了也得于我跟前跪上一跪。来日你二人若进了寨子便成了我们亲弟兄,倒是轻易不叫跪了。这点委屈受着,以后该享的福分一点儿也不会少!”
“您这话意思是……您不试我们了么?”
“我这瞎子要如何试你二人?往常我三弟见着来人,多半莽莽撞撞地提刀就杀了,半句话都不叫人说……今儿他二人能安安稳稳地来到这儿来,不正说明你的武艺不在他之下?然他武艺高强,这是说你这人儿就算不是江临言,也是个江湖高手。今儿这山寨已不是被温狗血溅四方的苦泪地儿,这么几年我们这里头也聚了不少江湖中人,总有认得江临言的。方才我三弟他领你在寨子里走了一遭,寨中人把你二人的脸都认了认。若你非江临言,到这时候外头也该闹起来了。再说,就算你是朝廷派来的,这山寨太偏,你们单枪匹马的,可敌得过万人吗?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你要我试你,不如你就在这儿朝老天发个誓罢!”
江临言笑着张口:“我若辜负此寨……”
“我若辜负此寨,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沈长思抢先一步把话说完,叫那江临言的话断了一截,“我师父他信运气,平日里头不轻易起誓,如今半截小的替他说了!”
江临言的眸光深了些许,拳头攥紧了又很快松开。
“你二人情意真是难得。”那二帮主笑笑,没有为难江临言,他道,“这启州山神尤其灵,你二位可要小心行事,双宿双飞可最怕阴阳两隔。”
“二帮主!”江临言低吼一声,像是真急了。
沈长思不知他师父为何这般大的反应,毕竟他向来不信这些神呀鬼的,便嗯嗯啊啊敷衍应山上两三声,也算是提醒他师父演的莫要太过火,免得人家瞧出他俩是对假鸳鸯。
“认识启州徐家么?”二帮主敛了敛笑,忽然问道。
“这望族恐怕启州人无人不晓……但鄙人确乎是没什么结识那高门大户的缘分。”
“是吗?可不是好事么?”那二帮主忽然伸手抚了抚蒙着双眸的黑布,沉思片刻忽地唤了声,“三弟!你进来!”
那虬髯汉子原是靠在竹门外打瞌睡,被他义兄这么一唤给吓了一跳。脑袋往门上一磕,就砰地把门撞了开来,险些躺在地上。他抹抹眼尴尬地站起身来,清清嗓子道:
“来人——给这俩大兄弟找两间房出来安顿!”
“不用这么麻烦!”江临言笑笑,同那汉子说,他们二人为鸳鸯,用两间房岂不是生分吗。
“你说啥?”那虬髯汉子眼睛瞪的滴溜圆。“他?!你不是说他是你捡的徒弟吗?”
沈长思自觉丢脸,还是硬生生将吐到嘴边的脏词给咽回去了。他虽讶异于他师父脸皮厚得无边无际,但那山匪耐不住打量他的时候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摆出些娇柔姿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