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辞陛时,老皇帝将人喊到御前。
面前摊呈的,是一道传位诏书。
与高宗遗诏制式相似,唯有皇室专属的金线云纹防伪码略有不同。
文书宝印都已备好,只是传位给谁,仍空着不曾写明。
“咳咳咳,朕老了,恐熬不过今夏。”
几日未见,他被奇毒折磨得又憔悴许多。
说一句风烛残年、行将就木也不为过。
谢昭只垂首应道,“陛下宽心,太医院必会全力救治。”
神宗急促地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朕戎马半生,何其狂哉,竟不知老之将至……也是时候,将这江山托付后人了……”
说着,他睨了谢昭一眼,“我宁家子孙,唯剩五人。
扶风三子,纵使陈氏刻意瞒报、你居中遮掩,太医院也不曾明着上医案,但朕知他们……是不中用的。”
提及亲孙,他口中沉郁不似作伪。
虽然明孝的太子身份有陈氏算计,可他对明孝的爱护半点不曾掺假,连带对明孝子嗣也多几分疼宠。
得知孙辈亦没逃过毒害,他心中悔恨又深一层。
如此再看兄长劫后余生的两个后人,耐心也多不少。
“大哥一脉,宁昭雪毕竟为妾室所生,不曾受过皇嫡教养,到底缺了为君的胸襟、眼界和气魄,江山于他,终是负累。”
“唯剩一个顾悄,被顾准那匹夫藏得严实,朕亦不知其秉性如何。
但这一科,却是叫朕看出他厉害。一个不及冠的小子,隐于幕后,竟能叫新科进士异口回护、叫满朝臣子趋之若鹜,如此手段,君临天下并非难事。”
该说不说,这领导气质神宗一辈子是半点没沾上边。
“或许这就是天命。他承高宗之仁、云鹤之才,这江山,如今看来也只有他当得!”
说到这,神宗轻轻叹了口气。
他铺垫这么多,终于进入正题,“可是谢昭,这江山之主,必定不能是个断袖,更不能是个蛰伏人下的断袖。”
御书房只君臣二人。
老人推心置腹,青年眉头微蹙,神色终是有了变化。
神宗一探便知,方家小子密报不假。
谢大人七寸,不是权力,而是一个情字。
是他错看了他的首辅。
“都说寒门多负心,公侯出情种,朕原本不信,见你这般朕却是不得不信。
谁能想到,无情无心的谢昭,也有为情所困的一天。”
寻对症结,此时再回想首辅一切种种,就都有了答案。
“原来爱卿确实不曾骗朕。”
二人君子协议,他要江山,首辅要美人。
都是实话。
首辅求娶顾悄,也确实如他所言,并非替潜主保驾护航,而是解一己私欲。
想到这,老皇帝微不可察地抬了抬嘴角,既已摸准他七寸,接下来的棋,就好走了。
对付谢家这等情痴,大道至简,根本不须旁的手段。
只一个攻心便可。
“谢大人深情,朕也明人不说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