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王走得突然。
那句“本王虽命不久矣,定会在死前为你扫平一切障碍”,言犹在耳。
顾劳斯原不知“扫平障碍”所指何事。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亲王葬礼,他同顾影偬一道奉旨守灵,循的还是郡王礼制。
这几乎是在明晃晃地昭示,他顾悄亦是皇室血脉。
既不是神宗一脉,又不是泰王子孙,那是谁的后人,不言而喻。
神宗这出其不意的一手,令顾氏压力山大。
苏侯那朽了多时的门槛,差点被各路心怀叵测的人马踏断。
而小顾对老王爷的一点伤怀,也渐渐被心闷气短替代。
凡遇丧亡,一般即日成殓,三日戴重孝、设灵堂,讣告亲友,守灵七日方可发丧。
白天的灵堂人来人往尚能承受,唯有晚上轮守,如遭大罪。
头几日与顾影偬搭班勉强还能忍受,最后两日同班换了明孝的好大儿宁暄。
一个十来岁上、孱弱苍白的萝卜丁。
阳气那是大大的不足。
顾劳斯跪在棺材板前,尤觉森冷。
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叫他喉头发紧、脊柱发凉。
偏偏初春夜里,寒气森森,妖风还大。
硕大的奠字两旁,七叉烛台的火光明灭不定,越发衬得灵堂繁复的花圈摆设鬼影幢幢。
他心里有鬼,自然更加惧鬼。
瞪着泰王豪华的楠木棺椁,他心中不住忏悔。
泰王殿下,是你自己认错人,可怨不得我骗你……
如此抖抖嗖嗖一惊一乍,惹得宁暄都忍不住蛐蛐,“胆小鬼!”
越是童言童语,越是气得顾劳斯两眼发黑。
惊怒交加半宿,好容易熬过三更的梆子,他心神一松,眼皮才打一会儿架,棺椁里突然传出一阵撕挠声。
顾劳斯一个激灵,醒了。
他咽了口唾沫,凝神细听,那声音先是微微弱,渐渐便大了起来。
像……像极了起尸挠棺的动静……
一瞬间,无数湘西秘事闪现,小顾登时屁滚尿流。
同他一道打瞌睡的宁暄却欢欣鼓舞奔了过去。
口中还不住唤着“孔夫子,孔夫子,是你吗?”
是不是孔夫子顾劳斯不知道,他反正快被吓成孙子了。
最终,为了营救孔夫子,宁暄使出吃奶的力气,抄起灯台亲自将他亲叔公的棺材板撬开了一条缝。
才沾着光,便有一道黑影从棺材里迅速窜出,精准落进顾悄怀里。
连着一块从棺材里带出来的裹尸布。
顾劳斯一整个麻住。
真的,人惊吓到极致,原来真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宁暄可不懂他的痛,赶忙抱走孔夫子,欢喜撸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他小心翼翼抱着黑猫凑近,吓得顾悄又连退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