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议完水情应对,会议进入第二议题。
清完场,议事厅里只剩太子心腹与赵随风兄弟。
“如今局势,上游鞭长莫及,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应对?”
赵随风口气轻嘲,“总不至于堂堂太子殿下,也学那坊间奸商,只收钱不办事吧?”
这般大胆狂肆,叫宁云皱了皱眉。
胡十三低斥了句,“随风!”
奈何青年死猪不怕开水烫,怕是神宗在场,他也能照啐不误。
“胡十三,别他么一天天装得仁义道德的,你不过是个被发卖的奴隶,学什么大人说官话。”
他这指桑骂槐叫苏训都听不下去了。
“殿下感念你是谏臣之后,不与你计较,你也切莫得寸进尺。”
赵随风冷笑一声,“谏臣?这帽子奴婢可不敢戴。
赵氏一门是陛下钦定的叛臣贼子,程大人深得帝幸如日中天,既然平反无望,说什么谏臣也太儿戏了些。”
一番话怼的苏训无言以对。
打入贱籍,对清流来说,是比死更残忍的刑罚。
世家公子,能忍住如此奇耻大辱,在下九流的地方挣扎求生,大抵不在沉默中变坏,就在沉默中变态。
赵随风显然已经变态。
他摊开手,“好在此行,我也没对殿下报太大希望。
南直诸处,但凡有胡十三施粥施米的地方,我都将程先藏粮一事广而告之。”
宁云顿时明白了他的意图,“你竟胡闹至斯!”
他气血两虚,骤然情绪波动,竟生生吐出一口血来,“马报一起,城中大喊破城的流民,可也是你的安排?”
赵随风诡异一笑,“是我!如此好叫朝不保夕的灾民一窝蜂全拥去江西、湖广,我倒要看看,面对十万流民,这两省的铜墙铁壁可破不可破!”
两地军卫已经戒严,若这些流民当真西进,下场可想而知。
青年这是在以米粮为饵,推波助澜引江汉大乱!
不止宁云,连与赵随风亲近的胡十三,也呆立当场。
“随风,你可知灾民擅自涌入省界,怕是难逃一死,届时军民冲突,必有大乱?!”
“不用届时,现下大约已经乱了。”
赵随风阖下眼帘,微微扬首,似是在听远方的战鼓。
“这黑白颠倒的世界,可真荒唐。
为善的,没有好下场;作恶的,硬是拿他们无法。”
“若是只能用血才能换来正义……”
他轻轻抬起不染纤尘的手,放置眼前细细端详,“那就多流些又何妨?”
仿佛应照他的话,沿堤又有几骑轻马疾驰而来,口中大呼:“急报——急报——”
不多久,方才领命而去的方徵言又火急火燎折了回来。
“太子殿下,大事不好!马报所过之处,沿途宿松、望江等县灾民涌入黄梅、九江夺粮,军卫驱赶不及,已成暴乱。”
赵随风冷静地近乎冷血,“只有这些怎么够呢?
大抵要同九年李江起事那般撼天动地,才能叫这人间炼狱无所遁形。
宁枢不仁,视万民为刍狗,下一个就是凤阳府。
你们猜,江左四州府要行洪的消息走漏,会不会再生出第二个李江来?”
眼见着他越说越大逆不道,明孝卫指挥使当机立断,“速速拿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