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这会顾悄所有的力气都用在表情管理上了。
好在方白鹿也不需要他配合,径自说了下去,“可文会再见,你仿佛变了一个人。”
“还是这张漂亮的脸蛋,一样动辄就红眼哭鼻子,可我知道,你再不是先前那个可以任我欺负的脓包了。”
方白鹿放下手,目光灼灼与他对视。
顺手还替他又续一杯凉茶,“我想,我们应当要重新认识一下。”
他一字一句,说得极其认真,“方白鹿,字崖隐,幸会。”
顾悄讷讷张口,“顾悄,幸会。”
见他不再用“胡说”遮掩,方白鹿一时心情大好。
“琰之演技,实在不如何。第一次见‘胡说’,我就知道是你扮的。”
顾悄尴尬抠脚,脸上却也成功逼出几丝红晕,“究竟是……哪里漏了破绽?”
“胡说这等身份,断不会初次见面就自称‘我’的。”
果然细节决定成败!顾劳斯恨得拍大腿。
戏演到这里,方白鹿尤觉杀伤力不够,语带几分宠溺又补了句,“这些都不重要。若你也长久地凝视过一个人,久到微末处都拿出来反复揣摩过,就知道分辨意中人,靠的从不是样貌,而是直觉。”
顾劳斯一时有些坐不住了。
这段位???杠不过杠不过,单身小狗狗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茬,只好静默之。
方白鹿攻守极其有度,逼得紧了忙又小退一步。
“先前我将你当作纨绔,轻慢欺负于你,有错在先;这次你扮‘胡说’,混迹我与皇商之间,替徽商套走不少消息,欺骗我在后,如此也算扯平。既然咱们已经重新认识过,那从前恩怨干脆也一并两清,琰之你看可好?”
还有这等好事?
占了大便宜的顾劳斯忙不迭点头,盛情拍马,“好好好,崖隐兄胸襟宽广,伟丈夫也!”
可转念一想,不对啊,这冰释前嫌了,还叫他还怎么下手骗那张方子?!
顾劳斯咀嚼着最后一块瓜心,凉丝丝的甜意沁人心脾,吃人嘴短,他吞吞吐吐,“其实,这次扮胡说……”
方白鹿似是知道他要什么,爽快从袖口取出一张银监的冶铸方子。
“端午那日你在古董街捡铜钱,我就猜到应是顾二叫你来拿这个?”
顾劳斯一哽,感情死对头跟前自己全程都在裸奔,啥秘密都没有藏住的?
他将信将疑接过薄薄几页纸,瞅瞅方白鹿,又瞅瞅方子,心中估算有诈的可能性多大。
方白鹿有些好笑,“你们家行事,我隐约也能窥见一二。今日这方子就是送你又何如?”
毕竟舍得重饵,才能钓上最金贵的那条鱼,不是吗?
袖口下,他轻轻捻了捻指尖,那里仿佛还留有小公子腕上微凉的触感。
他压下心中急切,难得按捺性子,慢慢周旋。
京中他大伯的消息虽然来的晚,但每一条都足以叫他心潮澎湃。
显然顾准下一步,是要同陈皇后清算。
大宁货币发行定额虽由户部裁夺,但铸币却由工部实操。
现任工部尚书裴岗耿直,不擅揽权,底下鱼龙混杂,宝泉银监一整块肥肉,悉数落入陈皇后一系手中。
方白鹿不傻。这节骨眼上,顾二昧这方子是假,借他手一举打进工部才是真。
既是如此,今后小公子便有的是地方还需求他。
他要的,不过如是。
顾劳斯被他看得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