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温度还是凉凉的,我握紧一些。这五石如那御医所说,前一个月身子犹如常人一般,只下个月,药性变毒,一寸一寸蚀骨噬腑。
我眼□轻如燕,好得不能再好。
于是笑眯眯将头靠在她肩上,道:“这江南连男子说话都是这样温柔……”
“你喜欢?”
“嗯”
便听娃娃咳嗽一声,遂答我一声:“吾谁与归——”
那调子还带着长安口音,却是绵软的不行,我未曾想到离了家中,她如此放的开。
也笑着回:“自是与奴家双双把家回——”
路人隔着一层雨帘讶然看着我们,如同被踩到了鞋面。
我懒得去看,忽而起了玩心,只幽怨地将眼风扫过去,低声道:“那位大哥,奴家……”
那路人夺路而去,连头都不敢再回。目送他远去,才笑着抬头看娃娃,她那双眼眸之中情愫隔着细雨薄雾都显露骨,我于是羞怯地低下头,松开握着她的手,只拿小尾指勾住她衣袖:“不要这样看着我。”
江南四处环水,我实在见识浅薄,极少坐船。
眼下见了就只觉得定要坐上一坐,想着将死之前,往前未曾做过的人都要尝试一番。便拉着娃娃往船家那走,她畏水,我便没羞没臊的拿伞一遮,亲她一口。
梨花带雨拖着哭腔道:“白白占了奴家的便宜,还不肯坐船,青天大老爷看在奴家受此等冤屈的份上还不速速来劝这个无赖和奴家坐船去……”
娃娃扶好伞,径自往前走,老远悠悠传来一句:“青天大老爷知道整日求他的是你这样的人,才是正经的冤死了。”
一叶小舟微微晃悠,我立于船头兴奋张望,细细瞧看着四周的临水而建的亭台楼阁,景色清幽,只觉得整个人已是入了一幅清淡水墨画。虽是下着细雨,却犹有几个清丽的小姑娘水边嬉水,也有几个愣头小子为讨佳人欢喜,一猛子扎下去凫水。
我看得新鲜,不知不觉带景入长安——
灞桥之上离人泣不成声,高歌哀曲,悲词伤调。
灞桥之下,几个长安千金在嬉水,爵爷家的几个愣头青一个猛子扎入寒气迫人的灞水。
国之将乱。
我禁不住嘶了口凉气。
一侧被水吓得脸色惨白的娃娃撑着伞小心走到我身边,生怕下一刻船便要沉了。
“冷吧?还不肯打伞,打小就不肯听我的话。”
我于是道:“真还有些冷,不如咱们就地干柴烈火取取暖吧。”
身侧人音调一沉:“罚你回去为我作诗一首,以示惩戒。”
只认识几个小字的白丁眼角有泪,我淡定的擦去泪花,悲愤地看四周景观。
景色实在悲壮得很,悲壮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恩爱幸糊是社么?就是回家作一首赞贤妻。
☆、三十三
盘下的小院犹不及安家半个后苑大,好的是先屋主喜好植株花草。
江南温润养人,也养花草,我看着那些个娇嫩贵气的小花小草柔软搭在墙边,弱柳迎风样,心说搁在长安哪儿活得下去。
没成想这小小的屋子,收拾起来却是大大的费力,彼时有些后悔遣散了阿爹吩咐跟随的几个丫鬟。垂下头细细将窗棂上的浮灰一口吹开,激得鼻尖一痒,一个喷嚏一个咳嗽接踵而至。我这些日子格外忌讳咳嗽,白着脸看着四周没了人,小心将兜里的小药丸掏出来咽下去,才安下心来。
一壁又慢腾腾寻了个小抹布,拿水浸湿了去擦窗棂,眼看着纤尘不落,方停下手。
又将早前在街市上的护花铃铛取出来,仔仔细细地给几株勉强受得住力的植株系上去。随手扒拉两下,叮咚清脆的煞是好听。
于是搬出来小马扎,泡好一壶茶,专心致志坐在花前拨拉铃铛。手下力度忽缓忽急,乐声随之高低起伏,我乐在其中,感到十分知足。
娃娃还是未回来。
十几年来相知相守,知她如我,倒不是太担心。抬头望天,夜观星象,月明星朗,拈指一算,发觉现时很是适宜做一些凝神静气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