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传段承口谕引御医频频进入行宫,是为了营造段承顽疾缠身的假象,再顺水推舟立储,利用禁军封锁行宫内外消息,若是段绪言敢再猖獗一些,待储君之权到手,他大可弑父弑君,直将北朔纳入掌中!
“……御印。”段世书喃喃,只要御印还在段承手中,立储御旨便不能生效,在此之前,他还能——
“还有什么御印,”古刀嗤笑,玩着烛芯,“与南望和谈的御旨一下达,御印就随之交到礼部手中,待两国契书敲定,盖了御印,程望疆就说带回行宫归还,这不,现下人都没了。”
指节紧紧攥起,段世书在晃动烛影中缓缓合眼,默然咬起牙关,似听一人耳语。
“禁军、关州乃至南望都在我手中……你有什么?”
先前的一句嘲讽如今成了真,那副不可一世的轻慢模样犹现眼前,段世书已无儒雅之态,睁眼那时还见火光摇晃,心血瞬时便一涌而上。
“别晃了!”他挥手甩过桌面茶盏,沉声低喝,瓷片一磕门框,带着四溅的茶水洒遍地面灯影。
来人正当入门,因这一砸止了步,一块伪饰所用的汗巾还挂在颈上,不知怎的粘上了茶叶。
他上前行礼:“王爷,珵王今日带世子出过城,现已回府了。”
古刀轻蔑一笑:“说的都是废话,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
那人抬首瞥去一眼,对上段世书的冷眼时瞬间低了头,补道:“但属下看到珵王府中的小公子了,还看到小公子与南国世子关系甚好。”
抹刀的手指瞬时停顿,古刀闻言抬眸,神情尽被段世书收进眼底。
“是么。”段世书微眯双眼,指头一叩桌面,缓缓点动。
“古刀,这两人,不然就交给你了。”
古刀会心一笑,摸过刀刃,朝他缓缓抱拳,行了一礼。
“那古刀就替亡兄,先谢过主子了。”
——
袋口一敞,桂花于桌面铺开,丁甚趴坐桌旁数着桂花,阮青洲陪在一旁,段绪言看了他二人半晌,静声退出了房门。
“什么事?”段绪言迈进廊下,舒缓的神色方一浸入暗影,便剩拒人千里的冷漠。
铁风随他走进夜色:“薛统领来报,立储传言已惹得满城风云,眼下风声正紧,一切就位,禁军也已加强戒备,只待一声令下。”
段绪言问:“身在关州的文臣可都已安置妥当?”
“已妥当。阮公子要休养,到时便与小公子一同留在府上,中书令那方……”铁风正说着,段绪言忽而停步,心不在焉地磨了磨指尖。
“现下什么时辰?”段绪言问。
铁风道:“戌时末了。”
段绪言默然片刻,道:“这些事我们书房再谈,你先把周问叫来,我有话问他。”
“是。”铁风方才落声,隐约听身后脚步轻响,地面人影漫过足边,渐映段绪言背上。
四下瞬时一片沉寂,段绪言也已有所察觉,稍稍侧首看向身后。余光还未瞥清人影,他已了然,垂眸轻叹,放柔了声量。
“青洲,”段绪言转身,“你怎么……”
“因为我一直都很想知道,”阮青洲说,“窃听是很败德辱行,但我应当有权知道,你说的聘礼,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