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外侧足声已散,棺中,阮青洲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可稍一动,便要与身上那人相触。
这棺材本就狭长,宽度仅能容一人平躺,段绪言随他进棺后,顶多就只能撑臂压在他身上。
阮青洲本不同意他跟着,可来不及赶人,那旁道士便往正殿行来,尉升只好妥协着盖了棺。再之后,这两人如此挤在一副棺材中,被抬了一路。
稍遇颠簸,身躯紧贴着相蹭,段绪言撑久了身子,跟着挪动几下,双肘正好压住了阮青洲的发。
直至棺身落地,旁人已散,阮青洲侧过头动了动,段绪言反应过来,才抬了手肘,将压着的发丝轻轻顺开。
“手肘隔着衣衫,迟钝了些,殿下若是疼了,可以说出来。”
“嗯。”阮青洲轻应一声,就觉那人靠得近,呼吸之间,气息便如轻翼扑动般打在耳边,痒得发热。后背就要渗出汗来,他再挪动身子,让凉气往下钻了些。
衣衫摩挲间,棺板似是接来几滴坠雨,水声一入耳,阮青洲出浴时的朦胧之景浮现脑海,段绪言感受着他的挪动,吞咽几许,指尖却念着肌肤相触的温热,总想摸见点什么。
他情不自禁地俯近了一些。
本就交缠的气息愈渐亲密,添了些难以言明的暧昧。直至身躯间的热再散不开,阮青洲伸手扶住那人不断压近的腰身。
“你……”阮青洲说,“若是累了,我可以和你换一侧。”
眸中带起些笑,段绪言问:“殿下想在上面?”
阮青洲说:“也不是,看你。”
段绪言一顿,微笑道:“上下都挺累的,不过换个姿势也好。”
“那便换吧。”阮青洲扶着棺壁,侧过身子,给他腾出躺下的空间。
段绪言侧躺下去,半身却都还压在阮青洲身上,两人腿也相缠,在这逼仄之地如何都抻不开。
棺身上仅有的几处小孔用以透气,泄不进光,段绪言看不清什么,只知阮青洲的气味近在咫尺,他似乎对此有些上瘾,只要一呼吸,就痒得想去碰。
又过些时,指节在触碰中扫过衣袂,隐约可辨出阮青洲的身形,再听两人交错的呼吸,段绪言没了耐心,躁得使力一蹬,险些将那棺盖踢开。
寂静中惊起这么一声震响,阮青洲忙抬腿将他踢高的脚压下。
生怕惊扰什么,两人在那阵余声中纹丝不动,确认无虞后,紧绷的神经方才放松了些。
阮青洲转回了头,鼻尖一时对上那人鼻翼,热度侵入呼吸,他仓促地错开脸,再欲继续动身时,棺外却传来些动静。
欲抬的腰身猛被压下,阮青洲跌他怀中,逸出轻声。
段绪言抬指抵他唇上,摸见了软。腹下燃起些掠夺猎物的凶性,他撤下手来,一个急转背过身去,将阮青洲挤向了棺壁。
后背险些撞上棺木,阮青洲尚能隐忍,靠着腿下力量稳住了身,伸出一手撑向段绪言那旁的棺板,轻声调整着躺姿。
只是忽而叮啷几声锤响砸来,两枚铁钉正往棺盖钉下,几记重锤砸得棺木跟着一并微震,引人发麻。
阮青洲因着声响惊动了一下,手臂骤然回缩,就要自段绪言腰间蹭过时,却被那人握紧掌心,攥紧了。
段绪言牵着那手,微微侧身向后贴去,给了他一点依靠。
他知道阮青洲会畏惧这种突如其来的巨响,过年听到爆竹声时,那种应激的模样尤为明显。可东宫宫人的口风向来严密,纵使发现这异样,他也一直没机会问到缘由。
所幸再过不久,锤声便停了,十副棺盖皆已钉死,阮青洲收回手去,噤声细听,辨出外头正有铁锹拖着湿泥,自土面剐过。
再一下,锹头扎入土面,挖起泥来,继而数声铲响错落,约莫两刻钟后,方才停了声。又听脚步走近,来人将棺盖上的铁钉拔起,随着铁钉落地,外侧声响渐远,便似凭空消失一般。
周侧只剩夜雨的坠响,两人屏气凝神,又候了许久,才合力抬腿将那棺盖顶起。
深暗的夜色霎时泄入棺中,占了视野,段绪言先行出棺环视一圈,才将阮青洲从中牵出。
这就是一片坟地,遥见几块碑牌林立在荒野,两人收回视线,往身侧张望,再沿陈列的棺木数去。
一,二。
……
九,十,十……一。
第十副棺材旁还赫然停着另一副棺木,两人心照不宣地看向对方,一同朝着多出的第十一副棺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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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道教中,“住持”与佛教“住持”、“方丈”同义,都属于一个道观或道院的负责人、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