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皇后薨逝的消息传入南梁时,长孙恪已经剿了百花村并拿了制香的工匠。
在他残酷重刑下,工匠无有不招者。
翻查制香记录,长孙恪从中发现一种熏香,常闻之可令产妇于生产时出现血崩之兆。而卫皇后血崩之事至今未查明原因,看来症结是在此处。李淮素来喜好佩香,后来郑妃获宠也是因为进香。
推算时日,郑妃进香在前,卫皇后中招在后。也就是说,卫皇后极有可能是因为此香而险些丧命。
工匠只管制香,制成的香自有他人负责运送。长孙恪之所以到现在才着手围剿,正是打算顺藤摸瓜。但意外的是,这香流入盛京后并没有直接落到郑家手里,而是崔家的人接手。
也就是说,郑家自以为以香邀宠,其实不过是替崔家打掩护。但据盛京传回的消息,崔家似乎急于想要个孩子,崔贵妃更是卯足了劲儿邀宠。可事实上后来李淮所佩戴的安神香,看似令精神大振,实则是预先掏空身体。凡佩此香者绝无使人受孕的可能。
崔家不会不知道这个可能,那又为何放任下去。除非崔家众人并不知情,而真正知情者不想暴露,所以才通过郑家的路子进香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长孙恪无意识的叩击着桌面,想着应当仔细查查崔家那个接头人,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不过在此之前,南梁的事必须尽快解决。
于是长孙恪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南梁城北一座雅致的别苑里,一个白衣男子正神情淡然的坐在石桌旁研究棋局。
长孙恪看了一会儿,执起一枚黑子落下。
男子却摇了摇头:“你这棋路刁钻狠毒,瞧瞧,把我好好的意境都给破坏了。”
长孙恪不以为意道:“能赢就是好棋。”
男子将那枚黑子捻起扔回棋盒里,道:“年轻人锋芒毕露可不太好哦。”说着,又从棋盒里另挑了一枚黑子捻在指尖,巴望着棋盘,犹豫着该在何处落子。
长孙恪撩起衣摆坐在老者对面,嗤笑道:“所以应该像你一样龟缩在女人背后?晋王殿下。”
萧琰执棋的手顿了顿,坦然道:“楚国早就灭了,这里没有什么晋王。你既孤身前来,看来事情已经办妥了。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长孙恪看了他一会儿,道:“的确是可惜了。”
萧琰听出长孙恪的弦外之音,轻笑道:“没什么可惜的。当年若非义阳,我恐怕早就死在齐国的铁蹄之下。虽然那时的我心灰意冷,早已心存死志。”
“人的生命至真至贵,既然老天让我活了,那就好好珍惜活着的日子。虽然活着要付出代价。但话说回来,如果我没有活到今日,又岂会暗中打乱义阳的布局,使司马善占据上风。更不会有你我今日之会晤。可见万事万物早在冥冥中有了定数。”
长孙恪抬眸看他:“所以你准备好了?”
萧琰似乎找到了新的棋路,激动的落下黑子,道:“人固有一死,我已多活了二十几年,还有什么值得可惜的呢。”
“他呢?”长孙恪说的是萧宸。
萧琰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震动。他深深的叹了口气,道:“他本来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他活着,是别人的灾难。”
长孙恪是知道的,萧宸自幼多病。所有的大夫都断言他活不过弱冠。可义阳公主偏偏保他到了今日。只要能让萧宸活着,什么办法她都敢试。甚至巫医以人心入药之法,她也丝毫不觉得残忍。为此不知有多少无辜少年惨遭毒手。
也正是因此,萧琰才暗中出手,慢慢掌握义阳公主的布局,在合适的时机联络了司马善和凤溪姜氏。
“义阳离开南梁很久了,但每年秋天她都会回来,因为这是萧宸最关键的时候。我准备好了,你呢?”
风乍起,掀起萧琰两鬓斑白的发丝。
长孙恪低头看了眼棋盘,随手落了枚黑子,堵住了白子所有的退路。
萧琰扔了手里的棋子,不无叹息道:“不管怎么走,你总能以凌厉的棋路封住我的去路。果真,命该如此。”
长孙恪站起身拱手告辞,淡淡说道:“斩草必除根。”
萧琰望着长孙恪挺拔的身影,叹道:“义阳公主最大的失败就是从荀家抱回了你。这是你的命,也是她的命。”
他再次低头看向棋局,竟意外的发现了一条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