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再多想一下,立刻会感到不满足。
她实在是快乐不起来,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真心笑过了,都要忘记怎么笑了。
人都是贪心的,没钱的时候想要很多钱,有钱的时候想要高人一等的地位,有了地位又想要话语权,有了话语权又想要价值,有了价值又要去追寻纯粹的幸福,永永远远不会真正满足。
就像她,得到了所有能够用钱买得到的东西,得到了形而下的富足,就会渴慕形而上的快乐。
小儿子贾秉成已经到了念小学的年纪,他需要上好几个补习班和兴趣班,家里有好几个家庭教师在各个方面辅导他,他想在哪门专业有所深造都可以,他想发展哪一种兴趣爱好也都可以,他的前路开阔无比,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乔娟不需要像别的家长那样辅导功课,也辅导不来,她在学校里学过的一切都被她忘光了,在生活中学习到的一切又不是那么有用。
大概是因为她十分清楚两个儿子出生在贾家,未来可以多么自由地选择人生的道路,所以她提不起劲去管他们。在他们会走路能说话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他们在性格上的缺陷,但她从来不曾想办法干预,一味懒懒散散地纵容他们。
反正他们继承的又不是她打拼下来的家产,反正怎么做生意这种事贾立阳会仔细教他们,反正无论他们长成什么模样,贾家的家产都是他们的,反正他们长成什么模样她都是他们的妈妈,都能享用贾家的财富,她实在没必要为他们费心。
乔娟只在生活琐碎事上关爱两个儿子,职能跟育婴师差不多,大家都觉得她很爱小孩,唯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实不爱,完成压在她身上的责任罢了。
待他们度过了需要被照顾的幼儿时期,可以睁大眼睛看向即将属于他们的世界,可以迈开腿在他们的领地里奔跑,乔娟就失业了。
于是乔娟进入无所事事的人生阶段。
她那不独立又不安分的精神世界蠢蠢欲动,在没有自由的、始终被贾家压制住的环境里,开始胆大妄为,寻求一些能够刺激她的事物。
她盼望能够在刺激之下重新摸索出获得快乐的途径。
某个下着小雨的周末清晨,乔娟起得比以往早三个小时,而管家、佣人、厨师、司机这群为她服务的人会起得更早,准备好她的早餐、外出的衣服、包包,在她用早餐时佣人替她做发型,等她吃饱了并换好衣服后,再给她画个淡妆。
乔娟和几个贵妇朋友约好要出海钓鱼,在海上待一整天,吃过晚饭再回家。
不过钓鱼是借口,在游艇里乱七八糟地喝酒发牢骚,然后大醉着抱头痛哭才是她们的主要目的。
乔娟一出宅子的门就有人替她撑伞,她随意看了一眼全身都在伞外的穿整套西装的男人。
男人高高瘦瘦,长相斯文,脸上挂着笑,礼貌地问好:“太太早上好。”
“嗯。”乔娟随意应了声,走进了朦胧雨中。
就是这一瞬间,乔娟意外地有了点灵感。
她的身体深处被谁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激起层层涟漪,由内而外翻涌,连带着她整个人都品尝到某种飘荡之感。
那男人是乔娟常用的司机,名叫范卓,比乔娟小几岁,已经娶妻生子,儿子的岁数和贾秉繁差不多。
贾家聘请了很多个司机,专门为贾立阳服务的就有三四个,但贾立阳最信任范卓。范卓当过兵,为人端正,开车极稳,态度又好,恭敬有礼,事事周到。
贾立阳和乔娟、子女们一起出门的时候,大多是吩咐范卓开车,一家子和范卓都挺熟。
乔娟尤甚,她在怀贾秉成的期间,贾立阳特意拨了范卓来替她开车,直到现在贾秉成快十岁了,仍是范卓负责日常接送她。
轿车平稳行驶的过程中,乔娟的灵感逐渐具象化成一个计划、一个行动、一种尝试。
乔娟无意间抬眼往前看了看,对上了后视镜中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