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贼先擒王,”周鹤鸣微微抬头?,“我是最?好的?诱饵,我去引出索其?格来。”
他今日骑了镇北军中?最?好的?一匹黑马,它跑起来连风都难追上,鬃毛扬起时像是翻飞的?乌羽,因而名唤翻羽逾风。
他说罢,调转马头?就要走,可身旁立刻抽响了马鞭,侧目间郁濯的?目光同?他撞在一起,二人都没有说话,但同?时伸出拳头?,碰了一下。
乌骓踏雪与翻羽逾风并行在一处,他们率领精锐,很快在床子弩和弓箭手?的?帮助下,于对方盾兵防线中?撬开了豁口,暴雨之后战场泥泞不?堪,泥浆同?马蹄衣摆相勾缠,对方的?前锋被层层破开来,郁濯猝然对上塔泰,周鹤鸣挥刀掀翻一人后正欲帮忙,就在血影飞溅中?看见了迎头?砍来的?索其?格。
周鹤鸣的?长?刀回转,稳稳架住了攻势,索其?格的?锋刃指在他眉宇之中?,只隔着几寸的?距离,她手?上用着力,一字一顿地用大梁话说:“周、鹤、鸣。”
周鹤鸣手?上猛地用力,将索其?格的?长?刀振开,他们在回旋之中?互错了身位,四下镇北轻骑的?精锐同?沙蝎骑兵缠斗在一处,翻羽逾风仰蹄间,二人手?中?的?钢刀已经数次碰撞。
“你杀掉了我的?猛虎,血仇指引我来到这里。”索其?格自腰间拔出了一把小?弯刀,她偏头?间转着匕首,目光只咬住周鹤鸣,说,“你割断了他的?咽喉,他被送回我身边时已经流干了血,我也要这样对待你,为他讨回尊严。”
“他从阵前偷袭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没有了尊严。”周鹤鸣将攻势变得更加急促,他能感觉到索其?格正在一点点丧失理智,在反臂格挡骑兵与正面迎击索其?格的?间隙,他的?长?刀斜砍而出,声音沉静地说,“我没有亲手?杀他,他死于自己的?羞愧。”
这话彻底激怒了索其?格,她原本?明亮的?眸中?此刻凝聚着可怖的?冷光,失去乌日根的?日子叫她既痛苦又屈辱,她被孤独啃噬了这么久,要依靠汲取仇恨的?养分来苟活,她不?是没有想过带领族人更加安稳地求生?,可她始终忘不?掉乌日根未曾闭上的?眼。
那成为她的?梦魇,她不?得不?直面的?恐惧。
周鹤鸣转瞬而动,他抵住索其?格的?一击,同?时挥臂猛地刮掉一名身后突袭骑兵的?脑袋,双方的?马蹄在坑洼中?交错踏响,在四溅的?血水与泥点中?逐渐瞧不?清对方的?长?相,索其?格的?视线被阻挡得厉害,她几乎是靠着仇恨在一次次挥刀。
翻羽逾风猛地转向,周鹤鸣在同?她打斗之间,竟然还能分神为郁濯挡下斜后横扫而来的?刺锤,这对索其?格而言是一种莫大的?羞辱——她在全力应对周鹤鸣,可对方竟然还能顾及别?人。
她的?目光很快落到郁濯身上,进而认出了他就是昨日的?那一袭白衣。
索其?格在电光火石之间明白,这人才?是周鹤鸣真正的?软肋。
她当即决定以牙还牙。
是以她立刻调转攻势,直奔郁濯而去,这转变来得太突然,战马前冲间抵着乌骓踏雪,郁濯被索其?格与塔泰的?合力撞得猛然后仰,弯刀也在此刻齐齐追来,索其?格的?锋刃在距离郁濯仅半寸时堪堪停下——周鹤鸣一手?拧住她的?手?腕,在猛然用力间将她摔到泥水中?,一手?横举长?刀,用刀背托着郁濯的?后背,稳稳接住了人。
索其?格怒吼一声,她滚了满身的?泥水血污,但根本?无暇去管,她很快重新翻身上马,冲锋的?动作像是决绝的?尖刺,她的?血液在战鼓声中?沸腾得逼近干涸,头?皮也已经阵阵发麻,塔泰与另外三名骑兵近卫紧密追随在侧。
索其?格的?执拗超乎他们的?想象,周鹤鸣却无法不?管不?顾地杀掉她——那样失去首领的?沙蝎会彻底落入巴图尔手?中?,他即将完成联合十二部的?拼图,绝不?可以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在此战中?半束着手?脚,与郁濯一起被围攻了。
周鹤鸣眸中?冷冽,他要将郁濯往身后挡,却被郁濯止住了动作——郁濯在周鹤鸣猝不?及防间猛地推了他一把,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飞速道:“相信我,交给我。”
说话间沧浪滑出袖,锵然接下索其?格扎来的?一刀,强悍的?力道抵住郁濯的?虎口,他已经清晰地知道虎口正在被一点点撕裂。
但郁濯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他迎着索其?格的?目光,半身微仰,用一种倨傲的?眼神回敬索其?格凶狠的?目光。
索其?格已经是战场老手?,她依靠自己,从血汗中?拼杀出一条首领之路来,因而在一次交手?中?就判断出郁濯的?力量并不?如她,她猛地扑起,往郁濯身前去,周鹤鸣立刻要拦,却被塔泰联合三人一同?困在包围圈中?,抽不?开身。
郁濯横刀格挡,他被凌空而来的?撞击逼至仰倒,立刻抬腿朝索其?格踹去,索其?格腰腹中?招,被这一脚踹得后翻,却立刻丢了长?刀一手?握住郁濯的?脚踝,将他也拖下了马。
两人一同?滚落泥水之中?,郁濯落地间被一肘击在胸口,舌根顿时涌上了腥咸。
郁濯手?间紧握着沧浪,起身间想压回去,却被索其?格拖得再次扑地,他依靠腰力猛地回拧,全力回敬的?一肘让索其?格口中?登时溢出了血。
可索其?格只偏头?啐掉血,丝毫没有放开他,甚至带着郁濯再度翻滚在泥浆间,两人都被泥水呛得胡乱咳嗽,郁濯握住沧浪的?手?借机后仰,这个姿势暴露了他修长?脆弱的?脖颈。
索其?格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她在被沧浪扎入左臂的?同?时立刻举起了弯刀,她要割下郁濯的?头?。
“周鹤鸣!”索其?格的?左臂已经没有知觉,但她全然不?在乎,她冲周鹤鸣叫嚣,刀却是向着郁濯狠狠落下的?。
她的?声音也已经浸满了狠辣,带上了近乎癫狂的?笑,她喊着:“我要将他的?脑袋,当做给你的?回礼!”
周鹤鸣的?长?刀在空中?爆裂出风声,他一刀剁飞了骑兵近卫的?脑袋,这绝对可怖的?力道让瞧见的?人都不?由起了寒栗。
但索其?格生?生?扛住了骨子里的?恐惧,她朝郁濯飞速落下了刀——
岂料方才?的?话根本?没能引来郁濯的?丝毫恐惧,郁濯在这凌厉的?动作间很快滚身翻起,一脚跺在索其?格前胸,他在脚踝被索其?格捉住反拧的?剧痛中?,竟然慢慢笑起来,那双漂亮的?含情?眼此刻蓄满锋利的?寒芒,好像没有什么能让他心生?畏惧。
他面上淌着泥和血,混杂疼痛所致的?生?理性冷汗,但郁濯笑得很稳,这笑索其?格看得恼怒不?已,她正欲开口时,郁濯伸出单根手?指,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嘘。
郁濯迎着她的?狠戾,十分愉悦地问:“你知道吗?”
“你的?兄弟杀掉了你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