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琅看向他:“你把我的木辇踢坏了。”
薛鸷脸色一僵:“真坏了?怎么不找人来修?”
“没人会修。”
听见他这样说,薛鸷顿时觉得心口的位置有些发涩:“……那你就这样一直躺着啊?”
沈琅没接话,过了一会儿才道:“那我也不能飞着吧。”
薛鸷笑了,然后嘴角又放了下来:“怪我混账,火气一上来,脑子也管不了我那只脚。”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明日就叫人把它抬下山去找梓匠。”
沈琅又不吭声了。
薛鸷伸手捧住他那张脸:“原谅我了没?”
沈琅垂着眼不看他。
“你看你,”薛鸷嘀咕着说,“看着一副病病歪歪的样子,脾气却大。”
“那日那两位郎中也说了,你肝火旺、气性大,若是恼恨了,吃下去的什么药什么汤都要吐出来,你这样,身子怎么能养得好?”
“不说这回的事,就说咱们之前,就算你也有五分错,你也从来没认过,我若不来服软、不做小伏低,恐怕你我从今以后就是一辈子的仇人了。”
薛鸷的眼神里有一种难以表述的悲伤和委屈:“也不能总这样,你也该顾顾我,总不能只欺负我。是不是?”
沈琅想过很多,困在屋子里哪都不能去的这十来天里,他把能想的都想了,或许他真的一辈子也找不到机会逃走,真的只能留在这里了。
然后呢?靠薛鸷给他的爱和怜悯活着?爱当然是有用的,薛鸷爱他的时候,可以忽略他身上所有的缺陷,一切矛盾也可以暂时被抛到脑后。
可是爱也是短暂的,真心虚无缥缈。这个匪头虽肯在自己面前做小伏低,但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其实总是向下的。
他疼自己时,就算他甩脸子、闹脾气,甚至是无理取闹,也不过就像是猫儿狗儿不给摸不给抱。一旦日子久了,或是他又找到了新欢,那么所有的疼惜都会烟消云散。
沈琅不信他,也不愿意信他。
第38章
从季夏六月一直到七月末,沈琅与薛鸷两人几乎每日都腻在一块。
薛鸷讨厌有事没事就揣着一本棋谱过来找沈琅对弈的李三爷,偏偏沈琅似乎还挺喜欢和他玩的,两人若碰在一起,就总爱说些薛鸷听不懂的话。
为此,薛鸷只要得闲,便也装模作样地拿着本棋谱过来向沈琅讨教,这黑白棋子与棋盘上纵横十九道的规矩他已经明白了,只是他学得晚,又有些缺乏耐心,忍不住便要冒进吃子,等反应过来时,便已经被沈琅的白子围困,逃脱不得了。
沈琅硬着头皮同他下了两日,发现这人根本就是个不爱动脑的臭棋篓子,连输了这么多局,也不见他有什么长进,只肯把脑筋动在怎么不动声色地对他动手动脚上。
于是沈琅后来也就不大乐意和他玩了。
薛鸷自然也发现了,自己对这围棋根本就不感兴趣,但为了挤走李云蔚,他还是煞费苦心地想了个法子——叫李三去专门的书肆里买些兵法兵策回来。
这些书是“末技”,又被官府严格管控,普通书肆里是寻不着的,好在他们天武寨里多是三教九流之辈,乱七八糟的人脉关系倒也不少,最后终于还是在私人藏家那里高价收了几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