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要反悔,”谈少宗摇摇头,下一秒就坏气氛:“就是这台阶太有仪式感了,我想到我刚成年那会儿也差点和人订婚,我没反悔,她反悔了。”
祁抑扬这次没再劝谈少宗认真。他转身继续上台阶,走了三分之二才回头看了一眼,十分仓促,像是只是为了确认谈少宗有没有逃跑。
回国后正式婚讯发到媒体,仍然有大量后续报道,有一家给的标题倒是很恰当:君子配纨绔。
君子当然是祁抑扬,谈少宗是纨绔。
文章写两个人此前人生经历完全处在不同轨道,祁抑扬家里做重工实业起家,谈少宗是服装代工厂老板的私生子;祁抑扬传闻中的交往对象是私募基金创始人、乐团大提琴首席、财经频道主持人,被狗仔拍到时也都举止得体,而谈少宗声名狼藉,和模特、十八线小明星以及三流乐队主唱有成堆绯闻,据说都是拍摄时胡乱勾搭;祁抑扬除了父辈荫庇,自己的公司也前景大好,谈少宗则绝无继承谈家生意的可能,摄影工作室虽然不缺业务,但拍摄风格在业界评价十分两极。君子纨绔郑重结下婚姻盟誓,谁都好奇这出戏的下一步走向。
大概没人想到,结婚后先被拍到的竟然是君子祁抑扬。
撇开今天的牵手照,回顾过去十个月的婚姻生活,谈少宗其实真心认同祁抑扬是君子。
祁抑扬一向有礼貌,也有分寸感,很尊重谈少宗的私人空间,加上房子面积够大,谈少宗偶尔会错觉现在的生活和他之前独居时没有区别。祁抑扬也的确不拿结婚当儿戏,从纽约回来很快安排谈少宗一一见过他家中长辈,之后公司业界重大聚会晚宴一律带谈少宗出席,连和朋友同学的私人聚会也会礼貌询问谈少宗是否有兴趣参加。甚至托祁抑扬投放广告的福,谈少宗被好几本一线时尚杂志邀请负责封面拍摄。
唯一例外是性生活。这是谈少宗婚前婚后生活的最大差异,也是祁抑扬唯一不做君子的场合。
祁抑扬和谈少宗一旦对起话来常常答非所问,性生活却意外很合拍。从美国回来搬到一起,祁抑扬身体力行证明了他不是性冷淡。谈少宗至今记恨祁抑扬的狡猾,第一次做到底,两个人还在前戏互相试探,中间祁抑扬稍微停了一会儿,谈少宗以为他兴趣缺缺,好心问他要不要休息一会儿,他不介意自己先打出来一次,祁抑扬没表态,却在谈少宗起身跪在床上准备自己行动的时候直接把他压了下去。
他们没有开诚布公聊过之前的情感经历和上下问题,但谈少宗差不多已经猜到了祁抑扬的偏好和此刻的打算。他还算清醒,知道如果注定躲不过被操,也千万不要在这种没有润滑的状态,扭头和祁抑扬商量:“你之前……”
祁抑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左手捂住他的嘴,右手摸着他的喉结,固定住他之后,俯身下去亲他耳廓。
谈少宗要说什么立刻就忘了。他条件反射做了个紧张时吞咽的动作,喉结一动却更明显感受到祁抑扬的手掌。他在那时候就了悟祁抑扬绝对不是婚前守贞拥护者,非但不是,而且是高段位选手,要在床上同祁抑扬争高下,他大概率会输。比如,虽然他知道耳朵是自己的敏感部位,但此前从没想过祁抑扬这么三管齐下的组合会效果加倍。
所以要问谈少宗结婚好不好,他其实说不出什么不好之处。朋友聚会上他都说自己无非“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这句话到最后总被人引申歧义,被人追着问他和祁抑扬到底谁撞谁。
撞钟和尚谈少宗尽职尽责,床上全情投入,床下相敬如宾,只在两件事上违逆祁抑扬,抽烟和喝酒晚归。
他第一次当着祁抑扬的面抽烟是在办完注册手续的晚上。祁抑扬的房子有个大阳台,谈少宗一边数楼下路过的黄色的士一边抽烟,祁抑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很明显的皱着眉头,谈少宗打开烟盒递了一支给他,他说:“我不抽烟。”
谈少宗转头回去继续看楼下驶过的汽车和拎着超市环保袋的路人,又数了五辆黄色小车,随口应付了一句:“那你比较容易长命百岁。”
“你最好也不要再抽。”祁抑扬说。
谈少宗扭头看他,祁抑扬还皱着眉,大概是真的厌恶烟味,谈少宗问:“这个要求你的律师也写进协议了吗?抱歉,那天实在懒得细读。”
他这句话的语气并不友善,甚至一边问一边从烟盒里又抽了一支烟和原来那支一上一下夹到一起点燃了,几乎算得上的明显的挑衅。
祁抑扬没去计较他突然转变的态度,说:“按理今晚是洞房花烛,你乐意自己玩火也小心不要烧到手指。”
谈少宗烟瘾酒瘾其实都不大,但他没戒烟,也继续不时喝酒晚归。出于礼貌和为他人健康考虑,他尽量避开在祁抑扬面前抽烟。而如果喝了酒又知道祁抑扬在家,谈少宗则会先绕道去自己的公寓冲个澡,这是出于为他个人健康考虑。他在一开始曾经吃过苦头——他喝得微醺回家,祁抑扬会不高兴,但不会和他吵架,只是在床上更不君子一点。
今晚这几把德扑打得累,等司机把车开进了地库谈少宗才意识到忘了先去公寓,他甚至完全没有摇下车窗来吹风散味。
谈少宗没再麻烦司机,车库和地下室相连,祁抑扬慷慨地把地下室划给他做暗房。谈少宗在暗房水池边洗了把脸,这里通风不好,他反而更能闻到自己身上的酒味。于是他没着急上楼,拿出手机解锁随手搜了搜祁抑扬,唐冀刚刚给他看的那一条还挂在很靠上的位置,他点进去滑到图片,盯着仔细看了半分钟。他看到报道最下方媒体名字,很巧,和之前画轴线对比他和祁抑扬情史的是同一家,没料到媒体对他们如此长情。
他退回搜索结果页面,过去两个小时又出了不少后续报道。祁抑扬的身份曝光后,自然有人想起谈少宗,网友讨论的重点已经从丛洋是不是同性恋变成丛洋是不是插足了别人婚姻。
谈少宗顺着词条又看了看丛洋,此前私生活很干净,在今天被拍到之前并无任何绯闻。他对着丛洋的大头照自作多情的点评,英俊是英俊,但脸部线条不够流畅,尤其是颧骨很挑拍照角度。
谈少宗上楼的时候已经夜里三点。他断断续续刷新搜索结果,八卦热度一直没退,源源不断有新的爆料和猜想,看起来双方当事人都没采取任何措施。
客厅里竟然还亮着灯,祁抑扬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好像是有意在等他。
谈少宗已经很困,玩德扑费脑,喝酒费神,在低温暗房里待的太久更觉得不舒服,眼下只想赶紧洗个热水澡睡觉。他知道自己身上酒味还没散干净,但今晚实在没力气配合祁抑扬上床。
卧室偏偏在二楼,而楼梯完全在祁抑扬的视线范围内。谈少宗尽量放轻脚步,虽然知道无异于掩耳盗铃。他寄希望于自己脚步迈得够大速度够快,最好是他上楼进房间关门的时候祁抑扬仍然忙于思考如何处理婚内绯闻。
但事与愿违,他踏上楼梯第一步祁抑扬就叫住他:“谈少宗。”
谈少宗停在半途,像玩一二三木头人一动不动,甚至没有回头。祁抑扬从沙发上站起来,面朝着楼梯的方向,但并没有走近。
祁抑扬抛给谈少宗一个问句,那造句方式听起来很耳熟:“你想和我离婚吗?”
不好意思又要抄写歌词,祁抑扬和谈少宗的结婚感言是:“我说和不太熟的人结婚应该会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