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落在谁身上都要难受一辈子的。
醒时难受,睡着难受,走着走着路都会想起那些传递的善意和无辜而死的人。
最难过的是,本来自己心底最隐隐讨厌的人,最后一刻是推了自己一把的。
于是当初所有的讨厌都变成此后人生的回旋镖。
只要想起,内心就会被扎一下,每次都疼,要疼很久很久。
“我以前觉得爸妈偏心。”
季婵背起了背包,环视起自己两个多月前的家,“他们总是说弟弟读书努力,画画又有天赋,以后要是比我有学问,我这个做姐姐的又要难受了。”
“爸妈说的没错,那会儿他哪里比我好,我都要难受。”
“我生怕爸妈更喜欢他,像故事书里的那些穷人那样,丢掉孩子,丢掉我。”
说到这儿,她忽然又问起梁燃。
“你说他怎么就那么会说话!”
“小时候不觉得怎么样,越长大越会说,哄得大家都心花怒放!”
“脸圆圆的,一点也不显得营养不良,搞得我像个豆芽菜。”
季婵难过的神情消失了,把话说得气势汹汹。
梁燃想了想,回道:“他可能也担心爸妈更喜欢你吧。”
贫民窟的生活实在太苦了,生存已是无以解决的难题,所有人哪怕看起来生机盎然,但底色必定是疲惫不堪的。
如此情况下,多少人有余力有精力去表达爱呢。
所以孩子活得惴惴不安,哪怕父母重申无数次我爱你,但依然会陷入对自己对父母的质疑。
季婵垂下小脑袋:“大概是吧。”
“不过我也没人问了。”
“怎么没人问?”梁燃突然指了指她的背包。
“那张画里不是有答案吗?”
季婵一愣。
她下意识拉开背包夹层,取出了那副画。
取出的瞬间,她又看到了画的名字:
《我与爸爸与妈妈与臭屁姐姐》
梁燃走到季婵的身边,弯下眼,指向画像上的所有人
“看他们的瞳孔。”
季婵把脸贴近了画像。
梁燃轻声说:“他们眼里是窗户,而窗上有字。”
“我以前也干过这种事,所以特意留意了下。”
季婵凑近了看,忍不住念叨:“你不说谁能看出来啊。”
梁燃笑起来:“说不定都看出来了,等着你发现呢。”
季婵瞬间不说话了。
她在空气里比划着那些比蚂蚁还小的倒着的字。
妈妈的眼里是,小胖爱您。
爸爸的眼里是,小胖爱您。
季柯的眼里是,小胖最棒。
季婵盯紧了自己眼里的话,飞快比划着,她眼里的字实在有些多,根本看不清楚。
小女孩着急了半天,梁燃想起什么似的,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放大镜,递给了季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