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煦喉头一哽,低头将脸埋进父亲衣摆。沉水香里混着牢狱的潮湿霉味,他想起那日陈翊立在晨光里说"令尊自会安然返回",眼眶突然发烫——那人连牢中给父亲换药的郎中都打点好了。
晚膳摆上八仙桌时,厨房特意炖了黄芪乌鸡汤。苏母将鸡腿夹到丈夫碗里,汤匙却忽然顿住——苏青山执筷的手抖得厉害,酱汁在衣襟溅出几点褐斑。
"开春收的那匣子南海珍珠,"苏青山突然开口,目光扫过厅堂里褪色的楹联,"还有库房那对前朝官窑梅瓶,都取出来。"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苏煦捏紧袖中图纸,那是他这两日与工匠反复校验的机关兽草图。金丝楠木的纹理间,还藏着朵若隐若现的缠枝莲。
"贵人既肯相帮,咱们不能失了礼数。"苏青山从怀中掏出个褪色的荷包,倒出枚翡翠扳指,"这是你祖父当年。。。。。。"
"父亲!"苏煦慌忙按住他的手,"那位大人不喜俗物。"
雨打芭蕉声渐密。苏煦展开连夜绘制的轮椅图纸,羊皮卷上墨迹未干:"儿想为父亲造个代步的机关椅,再给那位大人备件新奇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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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梆子响过,西厢房还亮着灯。苏煦伏在案上,鼻尖几乎贴到鲁班锁的榫卯结构。黄铜齿轮在烛光下泛着暖色,让他想起那人玉带钩的温度。
"少爷,这木鸢这几个月都拆装七回了。。。。。。"工匠老赵捧着第八版机关兽进来,胡须上还沾着木屑,"您看这翅骨。。。。。。"
"再削薄三分。"苏煦咬断丝线,将改良后的机括塞进鸢腹。前日他特意去城郊道观,求道士用丹砂在桃木片上画了避火符——那人常批阅公文到深夜,烛台翻倒可不是闹着玩的。
窗棂忽被北风撞开,图纸哗啦啦飞了满屋。苏煦追着那张轮椅构造图,见它飘飘荡荡落进院中水洼。他赤着脚冲进雨里,却见父亲拄着拐立在廊下,怀中抱着件皮毛大氅。
"煦儿,"苏青山将大氅披在他肩头,"那位大人。。。。。。可提过要什么回礼?"
雨丝渗进少年衣襟。他望着父亲斑白的鬓角,忽然想起陈翊更衣时瞥见的旧伤:"儿想送件能护他周全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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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苏煦抱着锦盒立在陈翊私宅前。门房说主人在书房见客,他便在回廊候着。春雨打湿了衣角,怀中机关兽的檀木香气却愈发清冽。
"苏公子?"熟悉的声音自月洞门传来。
少年转身,见陈翊执伞立在青石径上。月白常服沾着水汽,玉冠下的眉眼比记忆中更清冷。他忽然想起那夜纱帐里,这人的指尖如何描摹他脊梁骨节,耳尖倏地红了。
"大人。。。。。。"苏煦献宝似的举起锦盒,"这是。。。。。。"
话音未落,书房方向传来瓷器碎裂声。陈翊神色骤冷,将伞塞进他手中:"去西暖阁等着。"转身时袍角扫过少年手背,金线暗纹刺得眼疼。
暖阁里炭盆烧得正旺。苏煦盯着案上未写完的折子,墨迹淋漓写着"漕运革新策"。他忽然明白父亲为何能归家,指尖抚过机关兽的翅骨,那朵缠枝莲在烛光下泛着金辉。
"在看什么?"陈翊不知何时立在身后,带着淡淡松烟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