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璟挑挑眉,洗手间好像也在这边。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揭穿。实验室的负责人姓张,架着眼睛,方块脸,大概是接待的人多了,所以很公式化。他把实验室的基本情况介绍了一番,又听取了迎璟对项目所需设备的汇总。他对项目的熟悉程度,已经精确到了具体的输出功率、负载电流最高值等这些细致化的层面。初宁安静地退到一旁,她听不懂这些。趁这个时间,她偶尔打量迎璟,入了春,天气转暖。他好像天生比别人耐寒,冬天时,冬衣穿得比谁都晚,天暖时,棉衣又脱得比谁都早。他今天穿了一件橘色风衣。亮得扎眼,却不违和。好看的男孩子,穿什么都是好看的。视线再往上,迎璟皮肤白,脖颈上也没有什么纹路,初宁见过他母亲,岁月美人,这身好皮肤,大概就是从崔静淑那儿遗传来的。初宁正分神,迎璟突然转过头,两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她有意识地挪开,没看见他嘴角勾起的笑。十来分钟的交谈到尾声。迎璟问:&ldo;请问你们实验室的时间是怎么安排的?&rdo;初宁一听,就知道这是满意了。初步落实之后,迎璟对初宁点了下头。两人默契交接,剩下的事儿,就由她来谈了。再次预约好签合同的时间,忙完已是两小时后。走出实验室,阳光正耀眼。初宁心情不错,所有难题正在一项一项解决,资金、场地、人员。她和迎璟之间,好似也在朝着一个正确的方向,愈发契合。她眯眼看了看蓝天,再看了看迎璟,兴致来了,对他说:&ldo;走吧,我请你吃饭。&rdo;迎璟背对着她,没回应。初宁走过去,才发现他一直盯着右边。&ldo;你看什么呢?&rdo;迎璟表情深思,&ldo;那个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rdo;初宁顺着看过去,右前方,一群人站着,看装扮,估计是哪个公司的工程师之类。他们统一制服,胸襟上绣着公司名字,亿和软件科技有限公司。&ldo;哪个人?&rdo;&ldo;个子最高的。&rdo;二十七岁左右,皮肤黝黑,头发微秃,穿着一双运动鞋。初宁没领会他的意思,只评价了番对方的装扮,&ldo;真是审美奇特。走吧。&rdo;迎璟挪动脚步,走时频频回头,总觉得那人很是面熟。&ldo;想吃什么?&rdo;初宁把车开出科技园,提速后,问他。迎璟若有所思。&ldo;火锅?火锅?火锅?&rdo;初宁又问。三个锅总算让迎璟回神,他笑着看她,&ldo;是你自个儿想吃了吧?&rdo;&ldo;吃不吃啊?&rdo;&ldo;吃。&rdo;迎璟说:&ldo;我们自己做吧。&rdo;初宁来了兴趣,&ldo;你还会做火锅呢?&rdo;&ldo;烧壶水,放两个辣椒,撒把盐,再把菜扔进去烫熟了吃。很难?&rdo;&ldo;……&rdo;掌声送给社会璟。原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真买菜的时候,他条理非常清晰,从生鲜区逛过去,再是调味品。初宁是个生活气息很淡的人,工作忙时,一日三餐外卖搞定,不忙时,累都累死了,谁还有心情做饭啊。这会子,她这里挑挑,那里拣拣,觉得还可以的,就往购物车里放。她在前面放,迎璟便在后面悄悄地拿出来,摆回原处。一路下来,购物车里,她看中的一个都没有。&ldo;……&rdo;初宁瞪着眼睛看他。&ldo;你买的那些不实用,浪费钱。&rdo;迎璟淡定道,&ldo;行了,你别瞎逛了。&rdo;他从饮料架上拿了瓶奶茶往她怀里一塞,&ldo;去外面坐着喝奶,等我。&rdo;初宁抱着这瓶胖胖的奶茶,像是一个被哄的孩子。买完菜,两人回公寓。初宁倚在厨房门口,看里头的人忙碌干活儿,不由怀疑:&ldo;你是男人吗?这么会做饭。&rdo;迎璟正低头剥蒜,闻言一笑,头也不抬道:&ldo;那你是女人吗?这么不会做饭。&rdo;初宁语噎,默默回客厅,不再自取其辱。火锅操作简单,没有技术含量。迎璟炖了一锅骨头汤做底料,记起初宁不太能吃辣,便只放了一小勺辣椒油。六点半,准时开餐。初宁换了身家居服,米色的v领绵t恤,有点小掐腰,再配条黑色的阔腿裤,头发随意扎着,看起来清新可人。迎璟把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真诚道:&ldo;我喜欢你穿这身衣服。&rdo;初宁警告:&ldo;不许乱说话。&rdo;&ldo;你这样子,像我学妹。&rdo;&ldo;……&rdo;过分了。更过分的还在后头,迎璟无辜问:&ldo;不信啊?&rdo;语罢,他绕过来,站在她身后,打开手机快照,&ldo;咔擦&rdo;一声自拍。&ldo;看,我没骗你吧。&rdo;他炫耀着照片,越看越喜欢,&ldo;抓拍不错诶。&rdo;初宁发飙:&ldo;删掉!&rdo;&ldo;不要。&rdo;迎璟又拿起手机对着她,&ldo;你别闹我,我正在给你录小视频呢,待会发去朋友圈。&rdo;妈的,真狠啊。初宁也意识到了自己凶神恶煞的样子不好看,立刻规矩文静,躲他远远儿了。迎璟淡定地去厨房拿碗筷,偷偷地把第一张合影,设置成了手机屏保。他看着照片,没忍住,心里都快乐开了花。初宁对迎璟这脸皮越来越厚的现象,诸多不满,但又无可奈何,为避免尴尬,她一般都当做若无其事,沉默掩盖。两人边吃边聊,互换意见。初宁跟他说公司目前存在的问题,以及第一步要解决的一些困难。迎璟听得很认真,不懂就问,懂的,也不吝于跟她交流看法,哪怕稚嫩,生涩,缺乏经验,但他迈出了这一步,懂的设身处地为初宁着想。&ldo;你呢?还顺利么?&rdo;初宁也问起他。&ldo;还行。按部就班。&rdo;迎璟夹了片最大的蘑菇,放到她碗里,&ldo;我跟你说太详细了,你也费劲。反正,你相信我就好了,我不会让你失望的。&rdo;初宁低头笑了笑,突然想起件事,&ldo;下半年不是有个国内的大学生航空科技大赛吗?&rdo;迎璟筷子一抖,肉片又掉到了碗里。初宁:&ldo;你能参加吗?&rdo;&ldo;没那么容易。&rdo;&ldo;学校没推荐名额?&rdo;迎璟默了默,&ldo;有啊,但给别人了。&rdo;初宁瞥他一眼,就知他心里有事,淡声:&ldo;说说。&rdo;&ldo;原本学校考虑在航发专业和飞行器设计专业里选一组,我们手上这个项目,虽然前景不明,但也是另寻蹊径,飞行器是王牌专业,以往的曝光度已经很够了。&rdo;初宁听明白了,c航本是属意于迎璟的。按照策略来讲,换做她是校方,也会考虑让迎璟试一试。遍地开花,总比一枝独秀要好。&ldo;后来呢?&rdo;初宁问。&ldo;后来,&rdo;迎璟低了低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肉片儿,慢声说:&ldo;实验室出了事。&rdo;初宁懂了,沉默片刻,又问:&ldo;给出事故分析了没有?&rdo;&ldo;还没出分析报告。&rdo;&ldo;真是你们的失误造成的吗?&rdo;迎璟猛地抬起头,&ldo;我不能保证百分百,但在那样的环境下,大概率是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的。&rdo;初宁没出声。半晌,&ldo;你们学校的名额,给了谁?&rdo;&ldo;罗佳。你应该见过。&rdo;初宁回忆了一番,试着记起:&ldo;去年那场企业见面会,他是不是也在?&rdo;&ldo;对。&rdo;&ldo;跟你关系不和?&rdo;&ldo;嗯。&rdo;初宁便不再问,往火锅里下了几筷子的青菜,&ldo;吃吧。&rdo;两个人自此安静下去,各有心事,只有电火锅在咕噜噜地沸腾。&ldo;你有把握赢吗?&rdo;初宁忽问。迎璟抬眸,四目相对。他点了下头,轻声:&ldo;我说我有,你信吗?&rdo;初宁嘴角一弯而逝,没说话。不用说话,两人彼此心里都有所明了。